第8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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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沉置若罔闻,静静听着车马离去,虽千万个气闷,却又不愿放下骨气去追,唯有等着,等车马声彻底消失不在这才回过头。

如他所料,雪地上不止留下两条车辙印,而是凌乱至极、细密至极的痕迹,为的是不让他轻易沿着车辙印回去。

霍沉耐着性子,裹紧披风走回原地,沿着条条印记寻了大半圈,总算找到马车最终离开的方向……本以为顺着车辙一路向前就能瞧见城门,然而他没料到即使是只有两道车辙印也是弯弯绕绕,更甚绕到尽头还有第二团故意轧出的车印等着他。

分明是在逗他,谁知后头还有没有?

他想着,小脸紧绷扫了眼四周,见右手边有棵老榕树,便朝树下无积雪的地方走去。

孟冬月的风吹得他越发头昏脑沉,霍沉抱紧手炉坐下,将自己圈成一团躲进黑色氅子里,皱眉想起主意,丝毫没听见一阵脚步声渐渐逼近他……

直到耳边蓦然响起阵抽噎声,他才受惊似的回神,从氅子里探出头。

只听那呜咽声断断续续,仿佛是极力忍着什么却又没能忍住,夹杂在风中吹来他耳朵里。

他听得不耐,总觉这哭声在某个时刻和他自己掺和在一起,于是猛然站起身,绕过老树,冲树下哭个不停的人凶了声:

“闭嘴!”

树下坐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姑娘,瘦巴巴的,教突然出现的霍沉吓得噤了声,两只眼红彤彤的,望着他,像只脏兔子。

不过这静只维持几息,片刻后,缓过神来的小姑娘竟变呜咽为嚎淘,像是有意冲霍沉吼,哭得惊天动地。

霍沉脸色越发不好,既是烦这哭声,也是因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将别人惹哭……为了离她远些,他走出树冠遮掩的地方,坐去雪地上,盯着白皑皑的雪陷入沉思。

眼见天色慢慢暗下,小姑娘总算哭了个酣畅,抹干泪,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雪,然后从树后探出头,看方才凶过她的小子。

却见他可怜巴巴坐在雪地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眶里甚至滚出几颗泪珠来。

令约看呆,慢慢走近两步,小声唤他:“为何坐在雪里?你进来。”

霍沉看她停下不哭,倒也不跟自己过不去,起身挪回树下。

两人就此并坐一处,霍沉低头拭干泪,端着架子问她:“这是何地?”

令约又呆了呆,不知想到哪里去,答他:“宛阳,你可听说过?”

霍沉:“……”

“我是问这是宛阳甚么地方。”

“城北家具铺后头。”

霍沉闻言打起些精神:“你是说尚在城内?”

她捣了捣头,又问他:“你方才哭甚么?”

霍沉听说还在城内,心下的忧虑已然减半,又想既然遇上个识路的,不如借她一臂之力,故答道:“我迷了路,不知霍府怎么走。”

令约一听,忽地眼亮了亮:“霍府?我祖母常跟我提霍府老老爷的事,你说的可是那个霍府?”

“……”霍沉知她说的是祖父,心情低落些,“正是那个霍府,我叫霍沉,你若送我回府,我便将这个手炉送给你。”

他将怀里的袖炉拿出,令约瞄了眼,随后默不作声低下头,从脚边拔起几根枯黄的狗尾草。

“你摸摸看,好生暖和,”他又引导句,久等不到她应口,有些急,“你若觉不够,我家去拿通宝给你。”

令约听着,头埋得更低,又扯来两根莠草,只顾着编草,并不搭理他。

霍沉猜是她笨,还不知何谓值钱玩意儿,只好另想办法。

他紧盯着小姑娘冻红的双手看,见她三两下挽出只枯黄兔子,装作惊喜:“这是兔子?”

令约总算抬头瞧他眼:“嗯。”

“你教教我。”他决定换个法子教人帮他。

果然,令约听了这话当即放下手里已编好的兔子,又扯了几根狗尾草交到霍沉手上,一步一步教起他。

待他学会编兔子,又学着她问他那般问起她:“你方才为何哭?”

令约耷拉下脑袋,转着手里的兔子,想了会儿才小声同他倾诉:“他们说我不是爹娘亲生的。”

“他们是谁?”

“家具铺里的小子们。”

“为何胡说?”

话落,但见小姑娘黄绀绀的面色涨红些,好似害羞不欲启齿,但最后还是没能忍住,说了出来:“他们说我娘好看,阿弟也生得漂亮,独我一人丑。”

霍沉蹙额,想了想说:“许是你爹丑,你像你爹。”

“……我爹也不丑。”令约噎了噎,嗫嚅许久才憋出后头这句,尔后眼眶里又涌出两包泪,死死兜住。

霍沉挠了挠头,从怀里取出方帕子给她:“你脸上脏,擦了就不丑。”

小姑娘愣愣拿过帕子,想了想又立马还回他手上,然后低头在膝上蹭了蹭,再抬头时问他:“干净了么?”

干……干是干净了,但还是丑。

霍沉不敢说这话,看清她正脸的同时又觉有些眼熟,仔细回想下,才想起自己秋日里曾见过她——

那日他也是与霍涛置气,下学后并不乘马车,而是自己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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