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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他沉默得太久了,游昭弯起嘴角笑了笑,问:怎么了?我的脚太臭了,熏到你了么?
居然是带着点玩笑的语气。
赵闻筝心里百感交集,吸了一口气,说:哪有,我只是在考虑,从哪里按起会比较好。
那你考虑好了么?
好了。赵闻筝说着,捧着对方的脚掌,略微用了点力气,揉按了几下涌泉穴,问,这个力度可以么?
可以的。
赵闻筝便认真地给他按摩了起来。
他说自己以前学过一两手,倒也不是瞎说。上辈子,他爸突发脑溢血,最后几年就是在轮椅上过的。他就是那时候跟人学的按摩。
屋里安静了下来。
直到一条腿按摩完毕,赵闻筝把裤脚捋下来的时候,才又闷声道:对不起啊,游昭。
嗯?游昭似是有些疑惑,你为什么总是跟我说对不起呢?
赵闻筝摇摇头,转移话题: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有的,好多了。游昭对他微笑,多亏有你。
赵闻筝轻舒一口气:那就好。来,另一条腿。
屋外夜寒雨骤,冷意袭人;屋内却灯火如豆,照出一双剪影,亲密地靠在一起,喁喁细语与沙沙雨声交织,竟让这个秋夜变得温暖了起来。
第7章 夜话
又过了些时候,游昭的两条腿都按摩完毕,被长久地置于赵闻筝怀中的脚掌也终于浸染了暖热的温度,不再冰凉得让人揪心。
赵闻筝赶紧把他塞进被窝里,动作颇有点急切,惹得游昭轻笑了一声。
但等把人塞完后,他就又踌躇了起来,杵在床边,迟迟没有下一步。
游昭疑惑道:闻筝?
嗯。赵闻筝语气很沉稳,我其实有点事想跟你说。
游昭:什么事?
他的声音柔柔的,在静谧的夜晚有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赵闻筝平静了些,道:我想问你,你有没有想过,把你父母弟妹接到宣州去?
他这话倒也不是完全是在拖延时间,他今天一下午都在想这件事。
一来,游母的身体要想彻底康复,需要长时间的疗养;二来,弟弟妹妹也都大了,留在此地只会耽误他们;三来,这也是原主答应过的。
他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能帮帮他们呢?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对游昭说了。
然而,游昭闻言,却沉默了下去。
赵闻筝觉得奇怪:游昭?
游昭微笑道:没事儿,但是带他们去宣州,就不用了。
赵闻筝大感意外:为什么?巧巧这么大了,以后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游昭说,我了解他们,他们习惯了,不会想离开家乡的。
赵闻筝:不管怎么说,总得试一试,万一他们答应了呢。
真的不用了。游昭说,我欠你的,已经太多了。
他的语速依旧不疾不徐的,可大约是煤油灯不够稳定的缘故,有那么一瞬间,赵闻筝竟然觉得他的表情透着一股冷意。
但等他仔细去看的时候,那脸上的神情分明温柔如故,哪有什么冷淡?
他嘴唇动了动,不说了。
游昭反而笑了起来,柔声问:你今晚又是给我按摩,又是说搬家的,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吗?你不敢跟我一起睡?
他这一笑,那种让赵闻筝隐隐不安的感觉也瞬间消散了。
被一个年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人打趣,赵闻筝脸上有点挂不住,若无其事地否认道:没有的事,你别瞎想。
游昭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地问:那你要睡哪边呢?
话说到了这份上,再说游家也没有别的地方让他睡了。赵闻筝只好硬着头皮说:外边吧。
游昭点点头:那能请你帮我一把么?
他的态度自然极了,相比赵闻筝无端的拘束,简直大方得像只是和一个朋友挤一晚。
赵闻筝默不作声地帮他躺好,心里嫌弃自己,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没一个未成年来得淡定。
白活了。
游昭拍拍床,又说:睡吧。
赵闻筝熄了灯,钻进被窝。
游母只给他们准备了一床被子,果不其然,他一躺下,腿就挨到了游昭的腿。
这感觉奇怪极了,他不是没和别的同性朋友一起将就睡过,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是像现在这样,稍微动一动,就会碰到另一个人的身体。
其实按理说,碰到也没什么,毕竟他们都穿着衣服,可是当这种触碰发生在床上这种地点上时,就仿佛平添了一点别样的意味
总之他立刻移开了腿,而后整个人都往外挪了挪。
游昭侧过头:你很紧张吗?
没。赵闻筝立刻否认,继续若无其事道,我只是怕弄疼你。
他的本意是,游昭的双腿有疾,他不敢挨着他。
然而话一出口,就发觉,这句话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免有些歧义。
赵闻筝唾弃自己思想肮脏,故作镇定地又往外挪了挪。
这床太窄,你再往外挪,当心掉下去。游昭倒是平静,至于我的腿,你也不必如此小心。
赵闻筝:嗯?
因为黑暗中,游昭似乎是想了想,而后浅笑道,好吧,其实我已渐渐感觉不到疼痛了。
他的语调平缓极了,清淡的嗓音在静夜中如月色流淌,给人以一种宁和的美感。
听在赵闻筝耳里,却不啻于一声炸雷。
他蓦地睁大了眼睛,只觉得心仿佛被重重地掏了一下,表情一瞬间都是空白的,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开口却是沙哑的:
游昭。
游昭:嗯。
赵闻筝艰难道:对不起啊。
游昭笑了起来,好奇地问他:为什么又是对不起呢?
因为赵闻筝的手揪紧了被褥,脸偏向外面,因为,刚刚没考虑周全,就说要带你父母回宣州,太不应该了。
他还是说不出真相。
没事啊,游昭宽和道,别多想,睡吧。
屋内彻底安静了下去。
赵闻筝睁着眼睛,听着身后之人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均匀。
游昭睡着了。
而赵闻筝却完全没有一点睡意。
农家厚实的棉被把夜间的寒意挡在了外头,床单冷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来自另一个人的体温变得格外有存在感。
赵闻筝深呼吸,无声地苦笑一下,悄悄地转过头。
游昭的脸就在咫尺之遥,夜色浓重,赵闻筝只能看到他的一点隐约的轮廓。
看不清也好。
他静静看了游昭片刻,小声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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