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章(2 / 2)
谈的事有三件:经济、选区和合作。
合作并非案件的合作,合作的对象不是富酬,而是外交大臣安藤,尽管安藤还没听过富酬这个人。
近期军政府总理多次宣称将大力发展经济、保障民生、安定社会,事实情况的确,经济在重振,占首都圈五分之一面积的学院岛却仿佛被遗忘了。
正巧学院岛是外交大臣的选区和票仓,在这世界交流愈渐频繁,无论学生运动亦或外交领域,他都被边缘化了,寻找出路势在必行。
而理应是受益方的商务部,荒川女士是她被罢免的长官职位候选人,这把交易是个烫手山芋,充满了满是烂账和没法解释的质疑,因为打出发展经济旗号的结果,只是须王和凤两家族的迅速扩张,反垄断法像是死了。
目前富酬做的的确是说客和掮客的工作,他的计划中陪审员是次要,主要是将有利益联结、同一倾向和合作可能的人联合在一起,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力量,这种行为会让他成为成分危险的人,未来境遇犹未可知,如此种种,他要的也不是这桩案子的绝对优势,而是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天真:用不公正的博弈弄来一个公正的法庭。
不过面对荒川女士对自己用意的质疑,富酬宣称为了钱,力求显得简单俗气。毕竟富酬气质没那么清纯,为了公正此类说法,只会让人怀疑他别有用心。
会面算得上宾主尽欢,富酬准备告辞,荒川女士抽出一张邀请函。
“请留步。”
举行时间在午夜。果然,军队和宵禁针对的只有平民。
……
胃酸伴随酒气上返,口中酸苦,富酬双肘撑在马桶圈两边,膝盖骨杵着瓷砖,脖颈脊背难以直立,仿佛每一根骨头都失去包被的暴露在冷气充足的空气中,呼吸间的恶心气味加重了胸腔的憋闷,心率失调,他甚至可以听到体内血液冲击血管的轰鸣。
以前他都是吐过就好,从未把这样的应酬当回事,顶多第二天头痛会儿,现在他有意识自己再放纵下去,就能提前见他天上的父了。
“时间是个放高利贷的,你显然欠了它不少债。”
又见了。富酬不回头便知身后西本正何许模样的嘲笑自己。
“你明白你在哪,你能明白你在干什么吗?”
这个问题富酬一直不想问自己。
“为什么要为一桩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案子付出?突然舍弃利己主义,玩起了利他主义?不,你玩了很久牺牲自己的利他游戏,你是想显得自己可怜,还是显得自己伟大?”
他的这个幻影,提的问题全都让他忍不住反驳,更忍不住深思。
很多时候选择利他,或许只是对己身自私劣性的自我惩罚,难以避免的觉得利己可耻,像美惠在信里流露出的倾向一样,但利他显得伟大是什么缘故?
因为很难做到吗?穷凶极恶也很难做到,却是可耻的。难道人们其实是出于自私的缘故提倡利他的吗?这岂不矛盾,而且违反人性?
利他是人性的一部分,深藏的一小部分,那仍不能解释其为何伟大,邪恶也是人性深藏的一部分。
也许关键在于集体社会。
利他对集体有益,邪恶危害集体。内心驱动的利他行为,是潜意识的亲近人类集体。
这样假定,依旧不对,因为提倡利他是放大人性微末的部分,利他和邪恶客观上是同一性质的,无论刻意放大人性中的哪一部分都是有失公允的反人性行为,归根结底又落入了自私的窠臼,成了悖论,利他又有何伟大可言……
他努力在脑海捋清这些思绪,试图寻找一个无可置疑的属于真理真相的出口,他已无力停止思考,没有出口,这些互相冲撞迟早会撕裂他的神经。
“孩子你没事吧?”
陌生人的声音和摇晃让富酬脱离泥沼般粘稠混沌的思绪,他在保洁工人的搀扶下微微直起身问:“今天是哪天?”
“星期五。”
还有两天开庭,计划好的事该做还要做。富酬又要靠着这副皮囊和花言巧语,暗地里蝇营狗苟的拉拢联合,明面上推出自己,博取大众关注和热度。
富酬不觉得自己可怜,不得不从法律以外的地方去寻求法律的公正也算不得可悲,数不尽的不义淹没在时代浪潮之中,可怜可悲的是,无论哪个世界什么社会何种体制,无一例外全都难免这样。
在外部和内部各界监督下,庭审如期开始。
摄影机话筒,电视台标志,人挤人,接连不断的问题,冷血的热心,这再熟悉不过的场面令富酬不胜厌烦。
唯一的新鲜事物是开庭前收到的一封死亡威胁的邮件。
手机静音,富酬提着庭审材料走入法庭。
死亡于他是亲切的避风港,此类邮件只会鼓励他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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