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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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近乎残忍又决绝的向林寒泽告知了那位老前辈遇害的消息,他漠然而又带着一点隐秘的快感,看着那位号称“冷血机器”的执行者颤抖着手,停下了车,缓慢的压下车的拉杆,又转过身,瞪着一双猩红色的眼睛,望着他,十分茫然的望着他。

中年男人一丝不苟的冷静伪装,被他一层层的撕裂,露出内里这三十多年来,一直掩藏的极好的天真烂漫,只让人觉得可怜又好笑。

慕林大可以出声安慰,甚至虚情假意的告诉他,听到陆营长去世的消息,自己也是悲痛万分,阴郁又难以纾解。

如果可以的话,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会随便拉一个人,找一片空地,好好的打上一架,由此发泄心中的愤怒。

这种毫无边际,又不负责任,却可以博取他人好感,牢牢的掌握他人的心思,让他人对自己托付全盘信任,言听计从的话,自己一出生就早已听惯了。

这些被耳濡目染长大的话,却让此刻他突然感到一丝厌烦,不愿意再说下去。

于是,他顺从贴心的闭上眼,任由林寒泽拽着他整齐的衣领,扬起拳头,将自己按在后座上。

并不是因为不怕,只是因为知道林寒泽绝对不会打他。

那个从小便被不着调的陆营长教育“爱与和平”,甚至连长大以后,被人以“冷血”著称,也不敢告知陆营长,自己在军营中的称号,唯恐让他觉得自己辜负了他的信任,没有长大成为一个好人的林寒泽,是绝不会对他出手的。

果然,林寒泽只是按着他的肩膀,早已高高举起的拳头,却迟迟不肯落下。

林寒泽狠狠的闭上了自己的嘴,紧紧的咬紧了牙关,后知后觉的从自己的嘴中尝到了血腥味,以及一丝苦涩味。

当年自己即使遭到污蔑,白白断送了自己的大好仕途,锒铛入狱时,他也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寒意,以及迟来的刻苦铭心的疼痛。

因为那个人说好了,会来看他,会去想他,所以他才无所畏惧,——即使是二十年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来看望过自己。

林寒泽早已累了,不愿再去回忆自己当年每月的固定的探监时期的满怀希望,却又总是落空,还要在心里拼命为他辩护,恳求狱警再去为自己问问,查一查的情景了。

但今天听闻了陆营长的死讯,却将他自以为很好的伪装,毫不留情的揭开了。

就宛如一道陈年的伤疤,明明结了疮痂,却总是无法愈合。

最后,被人一把撕开,疼感刺痛而又漫长,几乎令人无所适从。

二十三年了,林寒泽,他不由在心中想到,你还在心中期待着什么?你是不是也该长大了?

他不肯来看望你,不敢为你说一句好话,在上司面前放下脸,求一个人情,这些冷漠还不够让你清醒的吗?

你在那二十三年中,在牢狱中做的每一场美梦之后,不都会特地的提醒着你自己,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希望,幻想吗?

怎么到了现在,就连这种简单而又真实的现实,你就不敢承认了?

“自从你出去之后,我就派人去向那几个老头子要求调阅陆椿老营长的资料了。”慕林的声音,轻柔而又不容拒绝的插了进来,“只不过他们一直死死地,捂着这件事情不愿意告诉我……我……”

他又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轻松的概括道:“我也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规性的手段,才和他们谈妥。他们刚刚通知我,陆椿营长在十年前就与林璟一同遇害了,而陆臻元帅也在一个星期之前宣告死亡。”

慕林的声音,犹如个炸弹,听着他耳膜生疼,又不得不受着,仿佛突然被一只看不进去的巨手扼住了咽喉,就让他喘不上气,咽喉中也泛起了腥甜,直虐得他心肝肺脾肾脏都疼。

林寒泽还真感觉这四周的一切都安静了,天地悠悠,只有慕林低沉的声音如同一只索命的厉鬼匆忙,诱惑的在耳边响起,“现在陆元帅的独生子已经破产了,林璟的遗腹子也……”

听到“林璟”这个名字,林寒泽再也忍不下去了,“那孩子怎么了?他怎么了?”

林寒泽绝望的喊了一声,又茫然的闭上眼。

慕林这才露出了短暂的笑容,慢慢说道:“他没事,老头子已经和陆臻的儿子取得了联系,正准备将他送出国避难。”

“那就好,那就好。”林寒泽病态的念了几声,逐渐冷静下来。

他用力的闭了闭眼,甩甩自己的头,平静了一下心神,又忍不住苦笑道:“你也太狠心了,一个人受这样的罪还不够,一定要折磨我吗?当年总长死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是这样?”

慕林的脸色如愿以偿的变了。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在这里互相折磨,又互相揭露对方的痛处,偏偏对彼此又是知根知底,就能十分精准的猜中对方的痛脚。

林寒泽:“知道是谁杀的吗?”

慕林没有回答,低声说了几句话,林寒泽还没来得及听清楚,就听到他继续说着:“不清楚,慕老先生他们正在调查。”

“我……”林寒泽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又死死咬住的牙关,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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