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可以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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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与齐早上七点半就被单菁晗叫醒,坐在她家客厅吃早餐。她觉得单老师其实大没必要,这么做…她昨天说了自己不喜欢吃甜的,所以今天的早餐就是牛油果三明治,里面只有牛油果,和黄油。

“好高的热量…”

“什么?”

“啊!我说好好吃的样子…”

井与齐可不想自己的想法再一次被窥探,要是还有下次,岂不是单菁晗要做那种人都吃不饱的东西了?她要了一口下去,真是几乎没有一点甜味,黄油也用的是咸黄油,这阿姨突然还有点,可爱了。

“你平时吃什么?”单菁晗嘴里含着一截油条,拿着两杯豆浆走到桌前坐下,就坐在井与齐的旁边,而不是对面。

“我在学校很少吃早餐。”

“那你小时候在家呢?你妈给你做什么吃?”

“我妈…”井与齐的声音突然变得落寞,“没给我做过早餐,我都是出去吃,或者饿肚子。”

这是实话,小时候家里超有钱的时候她去吃KFC的早餐,加各种薯饼油条都不带眨眼的,后来她知道要存钱才可以去留学以后,几乎就不吃早餐了,导致上大学以后也不爱吃。

“wow,那看来我是为数不多给你做早餐的人了。”

井与齐微微抬起头,瞄了一眼旁边一边看书一边吃油条的单菁晗,她发现单菁晗的鼻子长得很好看,而且和别人不一样,她的脸比四肢白,嘴唇也像涂过口红,井与齐知道单菁晗其实并不爱涂口红,只是会涂唇膏,所以这嘴唇才这么诱人…吗?

她一边喝豆浆一边想这种事,突然开始咳嗽,她意识到自己想得有点过火。

等井与齐差不多吃完了,单菁晗递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是两千刀。

“我可没钱再给你小费了,早餐就是我的小费了。”

井与齐熟练地接过钱,露出一个标志的营业微笑,然后把信封装进书包,想了想来了一句:

“单老师,送我上学吧?”

“这么简单?”

“嗯。”上一次井与齐被人开车接送,还是上一次,时隔很多年的上一次,她突然有点想念这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单菁晗在早餐里加了什么违禁品。

所以井与齐乖乖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单老师换好衣服,但她好像坐不住,时不时就要站起来在电视机面前踱步,时不时就要摆弄一下茶几上的花花草草,但是单菁晗就是半天都不从卧室里走出来。

而卧室里的单菁晗,也一直在衣柜前踱步。

今天不上小混蛋的那节课,要不要穿得简单点呢?

她也听见外面井与齐不安分的动静了,本来想牛仔裤加衬衫赶紧走,又觉得自己要送小混蛋去学校,还是穿裙子。

这是白骑士综合症吗?单菁晗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概念。

这倒差不多是心理学的伪科学,意思是企图通过拯救别人来实现自己价值的综合症,只不过这种关系往往都不是良性的。她是想拯救井与齐吗?也许是的,但也许只是不想看到一个小孩总是在那种地方工作,self-degrading。

今天是一条纯红色的连衣裙,甚至单菁晗还系上了一条皮质的腰带,窗外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像这件火红色的裙子本身就会发光,闪到沙发上的井与齐一愣。而且单菁晗没戴眼镜,那双勾人的眼睛没有镜片的阻碍,直勾勾地盯着井与齐。

单菁晗没有表情的时候看上去很凶,她的嘴角是天生向下垂的,但是一旦她开口说话或者微笑,是另一个不同的概念。她的声音很温柔,叫床的时候很像狐狸精,是那种魅惑又让人心疼的声音。

井与齐相比起单菁晗来讲,就纯属是明明长着一张笑着的脸,却硬要耷拉着每一个部分,给人一种冷酷又萎靡不振的感觉,井与齐觉得自己这个是忧郁气质,单菁晗觉得这是小孩太幼稚了耍酷而已。

“小鱼,走吧。”

车上,井与齐在数钞票。

“你是不信任我吗?怕我少了你的。”

“那倒没有,我就是好奇。”

“你好奇什么?”

井与齐在副驾上上下左右都看了一遍,“你看你这个车,你开的还是个718。”

“你还打上我车的主意了?”

“不是,我是说。”井与齐憋住自己洋洋得意的嘴角,“你怎么会这么有钱,你是个副教授,你这个31岁副教授确实算年轻有为了,但是不至于有钱到这种地步。”

“是吗?”

“所以,这不是你的车,至少不是你买的。”井与齐彻底得意起来了,“你公寓里的储物间,门没关好,里面还有很多落了灰的模型,一看就不是你的风格。”

单菁晗也忍不住笑了,“嗯,接着说。”

“是你老公的吧?他现在不住这了!是不是!”

前面正好是个红灯,这话吓得单菁晗就是一个急刹车,井与齐的头“嘭”地撞在了车上。单菁晗咬牙切齿地扭过头,揪起井与齐脸上的一块肉:

“你再在这胡说八道,我就接着去你们酒吧闹。”说罢转过脸,摇了摇头,“你对人妻是有特殊的癖好吗?”

“别抵赖了单老师。”

“我没老公,这车确实不是我买的,但它现在是我的了,就这么多,我单身,谢谢。”

“你单身也不关我的事,我只care我有没有钱赚。”

“你今天晚上还要去酒吧?”

“呵呵。”井与齐冷笑两声,“我去负荆请罪,估计要停业整顿了,如你所愿。”

井与齐知道那个酒吧老板不好惹,据说她的本职工作是在一个什么投行,是个华裔,但是…一言难尽,给井与齐的观感不好,不过也是三十多的样子。这还是个二手酒吧,她刚来的时候老板是另一个阿姨,那个阿姨倒是个很好说话的主,井与齐说自己不想端盘子,就让她学调酒当调酒师了,只是后来这个新老板总是对她不满意。

现在出了这个事,估计这工作应该丢不成,但是赚的钱得大打折扣了。

要是前任老板不在Vegas赌博欠钱,不把酒吧抵押出去,起码井与齐现在的日子还要再滋润一些,不用去等着晚上面对那个鬼面人。

“你,脑子应该很好用,你学这个专业光是去实习,或者兼职做助教,不都能赚到钱吗?”

“赚到钱,和赚很多钱,有明显的差异。”

“你在这干,能赚多少钱?”

“比我正儿八经做生物研究员多多了。”

“那你每个月要给家里寄多少钱?”

糟了,这还没编好,昨天只是突发奇想调戏一下她,结果她今天还记住这个事儿了。

“呃,尽量多寄,不过看我的业绩情况吧。”

单菁晗还是很懂行,没在学校正门把井与齐放下,而是挑了个正在维修的侧门,把这个赖在自己车上的小混蛋赶了下去,她自己还得去给学生上课,改论文。

“Shan!”

井与齐刚下车,迎面就走来一个白男,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瞥了一眼单菁晗的臭脸,估计是难缠的追求者。

“Whyareyouhere?youcannotgetintotheCampusthroughthisgate.(你怎么在这?这扇门进不去。)”

这男的也太自来熟了,直接就拉开副驾驶的门要坐进去。

“holdonasec(等等。)”井与齐伸手挡着车门,“it’smyseat,sorryaboutthat.(这是我的座儿,抱歉了。)”

“Youare?”

“Her…”井与齐转过头看见单菁晗的嘴形,好像在说妹妹。

“Herniece!(她的侄女!)”

井与齐听见单菁晗小声地说了一句fuck。

井与齐又坐上车,单菁晗和白男打过招呼后,没办法只好又带井与齐换了一个门下车

“你干嘛说是我侄女。”

“阿姨,哦不,单老师,我这也不太像你妹妹嘛…”井与齐摇头晃脑地坐在副驾,像第一次坐大人车的边牧。

今天实验室来了个帕金森患者,井与齐刚换好衣服,就看见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扶着那个奶奶去做FMRI。

“学姐!”

那个女孩转身看见井与齐,也不管患者会不会摔,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跑来抱住她。女孩喷了太多奶香味的香水,井与齐闻着这个味道,觉得自己接下来一个月可能都很难喝得下牛奶。

“你昨天睡这么早嘛?”

“嗯?”

井与齐掏出手机,发现并没有她的消息提醒通知,不过昨晚自己好像确实是答疑到一半就突然睡着了,没看见最后一条消息也情有可原。

这女孩是最典型的ABC,但是在井与齐面前明明中文说得不咋地,还强迫自己说,说是想让井与齐有回家的感觉,然后眨眨水汪汪的眼睛。井与齐和她相处的这几个月,从没有怀疑过她的动机,她每次的关注点都是…

她戴这么久美瞳,眼睛不难受吗?

Chloe,这个名字很白人,怎么看都应该是金发碧眼的魅惑女人,和眼前这个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的龙的传人没有什么关系,Chloe的长相应该叫黄阿丽才对。

她不性感,井与齐看到这类型的可爱女生会自动归类为,没钱赚的直女。

“prof说,这个患者吃了药,但是没有效果,所以让再来做一次。”

“他老人家真把我们当临床的学生差遣了。”井与齐耸耸肩,跑到操作室开始操作。

从症状上看,帕金森没什么毛病,图像上也看不出什么。但是这个prof是出了名的阴险,他多半已经发现问题,只是拿这些高学历小白鼠开开刀。

“学姐,她说她不舒服。”

“哪?”

“心。”

“心脏?”

井与齐脑中闪过一系列老年疾病,又闪过自己刚刚是不是出现什么失误。

“我感觉她心情很低落。”

“谁生病不低落呢?”井与齐一边转着笔,一边头也不抬地盯着检查结果。

“等等。”

井与齐突然抬头看着Chloe,“你去找个抑郁量表给她做。”

“然后我去联系一下,看看是不是DAf(多巴胺转运蛋白)的问题。”

“为什么做这个?”

“DementiawithLewybodies(路易氏体失语症)”

这个病过于稀有,算是和阿尔兹海默症同等级别的疑难杂症了,而且极易和帕金森混淆,在检查多巴胺转运蛋白技术之前,误诊率居高不下,也有很多患者因此耽误治疗,从而丧命。

至于为什么丧命,因为它四十多种并发症中,有一个名叫抑郁症。

井与齐戴着眼镜,穿着实验袍就往外面冲,如果她的猜想正确,她就领先了实验室里绝大多数的人,包括那些高年级的竞争对手。她现在要穿过长长的走廊,那是连接两栋大楼的走廊。对面的实验室电话常年打不通,为了避免浪费时间,她决定自己亲自跑过去。

只不过在她刚跑出实验室的时候,单菁晗就看见她了。

单菁晗是来看望自己恩师的,当年她本科毕业研究生到美国念书的时候,可以说是如坐针毡。她吃不好饭,语言跟不上,做事情心不在焉,而且高昂的研究生学费也让她吐一口老血。

但是这个实验室里躺着的老太太,在那个时候,每周末邀请单菁晗去自己家里吃饭,一个劲夸赞单菁晗是个有想法的孩子,就连帮她改论文的时候,都要让她坐在办公室里把自己新买的橙子吃完了才能走。而老太太的头发早已成了脆弱的银丝,就像她的生命,走到最末梢还颤抖着发出呜咽。不是说是帕金森吗?怎么又扯到了抑郁症?这完全脱离了单菁晗的专业领域。

她好久没看见老太太了,她从来没看见过一个人可以憔悴成那个模样,整个人像是泡在药坛子,皮肤上的每一个褶皱,都在宣告死期将至。发病的时候一定更痛苦。

但单菁晗也从来没看见过,眼睛里有光的井与齐。井与齐在这个时刻变成了知识渊博的神经科学侦探,老太太是受害人,病症是她要寻找的罪犯。

井与齐认真到,和单菁晗擦肩而过也丝毫没有注意到。单菁晗心想,井与齐的妈妈在不知道井与齐出去卖的情形下,应该很为自己的女儿感到自豪吧?

她突然对这个睡过两次的学生,半个陌生人,萌生出一种感激和骄傲。井与齐的眼睛是浑浊的,在酒吧昏暗的灯光,还是在性爱的狂热氛围里,她的眼睛上有一层雾,单菁晗是看不见里面有没有发光的东西的。但是在实验室穿着白大褂,透过透明玻璃观察仪器的井与齐,也正在被单菁晗透过透明玻璃观察,那层眼睛上的雾突然散了,只剩下闪闪发光的东西。

是啊,井与齐做生物研究当然赚不了那么多了,而且还这么辛苦,但是如果井与齐丝毫不用考虑经济来源的话,她会不会有天成为获得诺贝尔奖的生物学家呢?毕竟她是那么聪明。

单菁晗在原地发愣好久,直到听到一阵熟悉的、急促的脚步声,她赶紧背过身去,生怕被井与齐发现。

“我们只需要等!我觉得我是对的!”

“学姐当然是对的啦!”

单菁晗用余光看见那个华人面孔的女孩悄悄把脸凑到井与齐旁边,亲了她的脸颊一口。这感觉很冒犯,就像单菁晗如果养猫,那只猫一定是只能她一个人抱着撸,现在被别的人突然亲了一口,她不生气才怪。

不过井与齐也很不爽,反手就把Chloe推开:

“别这样,别人会以为我是弯的。”

笑死,井与齐就差把“我是同性恋”写在脸上了,她不会在美国还没出柜吧?

“咳咳…”

井与齐抬头,看见单菁晗站在门口,她心脏狂跳。不会吧?难道是来找我要回钱的吗?她不会要在这里也揭发我在外面卖吧?不要吧老天爷!

“小鱼,过来。”

井与齐乖乖游了过去,她诧异单菁晗为什么是这副耀武扬威的模样。

“你来这干嘛…”井与齐压低声音。

“你别误会,我来看我的老师。”

“你的…老师?性爱老师还是…?”

“小混蛋,你在这说什么!”单菁晗低头捏了一下井与齐的脸,“我说的是里面躺着的老人家,是我在美国读书时候遇到的老师。”

“哦哦…她现在在休息,刚刚做完很多检查,一会儿还有一个检查,结果出来了,大概可以帮上忙。”

“不是帕金森吗?”

“我觉得帕金森可能是误诊,所以药才没有用。”

“嗯…”

“你…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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