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 2)
「……喂!喂!」
那是什么声音……
「喂!快醒醒啦!」
谁……是谁在拍我的脸……
我睁开眼睛,便觉一阵反胃,开始咳嗽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发觉有人在拍着我的背,我急忙转头,瞬间呆住。
一个看似岁数与我差不多的男孩坐在我右后方,一双秀眉轻微蹙起,他清澈的双眸映着暮色,那张俊秀的脸庞在落日馀暉的照射下微微透红。目光稍微往下,他的锁骨因为不太平顺的呼吸而若隐若现,身上穿的是跟我一样的制服,但已经溼透,紧紧贴着他上半身肌肤,隐约能看见他完美的肌肉线条,他的黑色发丝也被水沾溼,水珠一颗颗顺着发梢滴落,眼前这男孩全身溼透的样子竟然有些性感……
等等!现在可不是花痴的时候吧?
「你是谁?」我几乎是反射性地脱口而出。
「你的救命恩人。」他面不改色,「你想死吗?那是海不是游泳池欸。」
我刚刚……想死吗?
男孩披了件薄外套在我身上,「先披着,不要感冒了。」他的动作轻巧温柔,使我浑身一颤。
半晌,他低平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为什么想自杀?」
「要你管。」我倔强地别开脸。
他叹,「我关心你才问的。」
我的心重重一跳,对于一个陌生人赤裸裸的关心,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荒谬得可笑。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反问。
「这里又不是你家的,谁都能来吧?」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问的是废话一样。「记得吗?你刚刚在巷口撞到一个人。」
我的脑海浮现出一个男生模糊的身影,「嗯。」
「那就是我。」
「真的假的?」刚才我几乎是落荒而逃,没注意他的长相。
「嗯,你的反应跟表情让我觉得不太对,就决定跟踪你,」他说到这,忽然笑了起来,「你这个人真的够不要命的,连那么大颗的红灯也闯,还好没被撞,我在后面看得很紧张,可是我们距离太远,你又走很快,我根本来不及喊你……之后,就追到这里了。」
我拨开贴在脸庞的发丝,仰头看他。
「你跳下去的时候,我整个人傻住,当下其实也没想很多,外套一脱就下去救你了,好险今天风浪不大。」他拍了拍我的手臂,「好啦,我都说了,现在换你,为什么想不开?」
沉默良久,我迟迟不知道该如何啟口。不是因为我没勇气,而是男孩乐观豁达的口吻,使我不忍让那些悲愤的情绪吞噬他纯洁的光芒。
「你不想说就算了,可是这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以为他又要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没想到却是:「你叫什么名字?」
我依旧保持警戒,「你要干嘛?」
「认识一下啊,好歹我们同校。」他比了比我们身上的制服,还特别强调:「而且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又没人叫你来救……
「纪小嵐。」最后我还是回答他的问题。
「三班的纪小嵐吗?」他有些吃惊,「我记得你成绩不错,怎么会——」
「怎么会想不开对吧?」我帮他接话,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很多事,不是你表面所想的那样。」
这傢伙,原来早就在注意我。
「说得好像我都不懂似的,别忘了做傻事的是你不是我。」当我的目光触到他慧黠的表情,莫名地有股感觉在心头荡开。
想掐他的感觉。
「不过……」他的眼神飘远,幽幽道:「海那么漂亮,不要把自己的尸体留在那里。」
他轮廓分明的五官被夕阳镶上金边,头发上未乾的水珠闪闪发光,那么美的画面,他的眼里竟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这男孩的思绪……使人摸不透,这样的人,我在学校居然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回家吧,天快黑了。」他起身,想把制服拧乾。
「我不想回去,」我任性地将脸埋进掌心,「你先走吧。」
过了很久,以为他真的先走了,却又再次听到他的声音:「你跟家人吵架了对不对?」
我没有回答。
既然已经被看透,那就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更近了:「你知道吗?有家人陪在身边其实是很幸福的事。」
他说话的温热气息在周围盘旋着,相较于傍晚的沁凉的确温暖多了。
「我不知道你们为了什么争吵,但他们一手把你扶养到大,你是他们的宝贝女儿,他们不会希望你堕落。」他低沉而缓慢地说着:「也许你觉得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很痛苦,可是当身边关心你的人都离你远去,那时候,你会很怀念有人管、有人陪的日子。」
他在我耳边呢喃:「你并不孤单。」
他说着,我的眼泪又流下。
心中那个结,他正慢慢帮我解开。
「别再做傻事了,关心你的人会担心。」他语气诚恳:「走吧,回家了好不好?」
我不知道妈后来是否有好好想过我说的那些话,而我对她看到成绩单所做的评论还是无法完全释怀,但我若持续杵在原地,就算有再广阔的天空,鸟儿也无法飞翔。
奋不顾身跳下海救我的他,宛如大片漆黑中的一道曙光。他说,我并不孤单。
以一个陌生人的身分说。
偷偷抹去眼眶里的溼润,我离开堤防,海边的风吹得我头痛欲裂,现在我最想做的,就是倒在床上好好睡觉。
一路上,男孩一直走在我身后,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些微妙。
风吹拂的力道逐渐温柔,同时也吹稳我紊乱的心情。
他跟着我走到我家门口,我停住脚步,正犹豫该如何向他道谢,他就叫住我:「纪小嵐!」
我回头看他,望进凌乱瀏海后那双透澈的眼眸。
他扬起嘴角,在离我大约五步的地方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唐哲,唐伯虎的唐,哲学的哲。」然后他轻巧地转身,白色制服被风吹动的感觉宛如翅膀,他抬手挥了挥:「再见。」
我定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而我连一句「谢谢」都还未说出口。
突然发现,他笑起来有个酒窝,很明显地掛在右脸颊。
进家门前,我意识到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为了不让妈察觉我溼掉的头发,我灵机一动,戴上帽t,才转动门把……
妈依然坐在沙发上,眼眶微红,貌似刚哭过。她见到进门的是我,松了口气。
我把书包背着就要上楼,妈赶紧叫住我:「小嵐!」
我慢慢回头,脑袋像被针扎到般刺痛。
「我成绩单签好了……」她把成绩单和笔还给我,对我的态度缓和了许多,「我去煮饭,等一下记得下来。」
「我不饿,你吃就好。」我踏上阶梯。
「怎么可能不饿——」
「我很累,」我淡淡拋出一句:「想睡觉。」
回到房里冲完澡,换上便服,原本浓又沉的睡意随着热水流出体外,晕眩感也稍微淡去。
当我的视线转移到掛在床尾的那件白色外套,男孩的制服随风摆动的样子彷彿近在眼前。
为什么想自杀?
你知道吗?有家人陪在身边其实是很幸福的事。
男孩在堤坊边说的话驀地鑽入脑海。
海那么漂亮,不要把自己的尸体留在那里。
但他悲伤的表情在那一刻使我茫然,那样平静的哀愁,几乎溢满他的眼眶,同时也在我心中泛起波澜,那种感觉不是像乾柴遇上烈火燃烧得那么烈,而是淡淡的,像平静湖面上的涟漪盪漾。
他的外套有种刺鼻的漂白水味,几乎盖过残留的花果香。
我叫唐哲,唐伯虎的唐,哲学的哲。
原来男孩的名字叫唐哲。
我把外套摺整齐,塞进书包,各方面的疑问忽然间涌上。
最新章节请到hxzhai. c om免费观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