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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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列前往上海的火车上,一名二十出头岁的女子靠窗而坐,她打开窗户、探出头去,直勾勾盯着前方,巴不得一眨眼就抵达上海。这时,一群外国人经过她的座位,看他们穿得西装笔挺,应是头等包厢的乘客,其中两名穿着日本军服的人吸引了女子的目光,她狰狞又凶狠的神情同样引起日本军人的注意,日本人入侵中国、杀害数以万计的中国人,中国人的仇恨是他们的荣誉勋章,所以他们只是轻蔑一笑。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女子只能捶胸顿足、埋怨自己的无用。

她从行囊中拿出一袋馒头,到上海前她都得靠这一袋馒头撑着,她才刚要咬下第一口,火车猛然一个摇晃,一个走道上的男人重心不稳、直接摔到她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火车摇得实在太厉害了,没压伤你吧?」这个男人二十来岁,长得不算出眾,但身材挺结实,瞧他全身都是舶来品,八成是位富家少爷。

「你要压在我身上多久啊?有话起来再说!」这一撞,她整个人被压在男人背下,贴着墙、被挤压得不成人形了。

「对不起!对不起!一下忘了!」男人赶紧爬起来。

「我都扁了。」她揉着自己的肩部抱怨着。

「没事,本来也没多坚挺。」他笑瞇瞇指着女子的胸口。

「无耻!」

她一听,立刻认定这男人是个下流色胚,她先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之后伸脚将他踢飞到另一侧的空座位上,她没有就此放过他,他衝上去继续一阵拳打脚踢,直到旁人看不下去出面阻止拉开她。

「我让你耍流氓!让你耍流氓!放开我,我要再教训教训这种人渣!」她被其他人拉着,但仍不死心想再揍对方一顿。

「先生,你没事吧?」热心的乘客问候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

「没事,我也不是第一次被女人打了。」他流着鼻血、一脸傻笑地站起来,他拍拍身上的灰尘,似乎没有大碍。

「像你这种人,打死都不嫌事大。」

即使打了他,还是不解女子心头之气,可是围观的人这么多,她是不可能再动手了,只好忍着不满回到座位上,这时,她发现刚刚拿出的馒头全都不翼而飞,想来是刚刚被撞倒的时候从窗户掉出去了,火车上虽然有餐厅,但是价格贵得吓人,她叹了口气,心疼自己的肚子只能撑到上海才能饱餐一顿。

围观群眾散去,那名男人再次向女子搭话。

「你是不是肚子饿?」他边说边拿手帕擦掉鼻血。

「我看你也是很饿啊!要不要我再请你吃一顿拳头餐?」

「不要。」

「滚!」

「我请你吃饭吧,当作刚才无礼的赔罪。」

「你别后悔。」

「怎么会?」

她本不想再和这种男人有什么纠葛,但仔细想想,不让他多吃点苦头也太不划算了,所以她决定狠狠敲他一笔竹槓。一到餐厅,她就将菜单上所有的餐点都点了一轮,连服务生都以为她在说笑而再三确认,反倒是那男人依旧一脸傻样、处之泰然。

餐点一上,她就不顾一切大快朵颐,这女子静静坐着的时候也算小家碧玉,但是一开口、一动作就是十足的野丫头,桌上的麵包、鸡腿用手抓着就吃起来,狂野的吃相不断引来侧目,毕竟能来到餐车用餐的基本都是非富则贵之人,一看便知女子是误入这世界的异类。

当她在大吃大喝的时候,那男人只是点了一杯咖啡静静品嚐并不停看着她傻笑。

「你看什么?笑什么?」她被看得很不自在,放下食物质问他。

「你叫什么?我叫秦明,我们做朋友好不好?」他像个孩子般一脸天真。

「你没病吧?我刚刚揍了你一顿,你现在要跟我当朋友?」她突然觉得自己不该来吃顿饭,因为这男人实在太奇怪,让人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你打我没关係,还是可以当朋友的,如果你不想和我当朋友,当我女朋友也可以。」

「先生,要作梦晚上睡觉再说吧!我对你没兴趣,也不会和一个色狼当朋友,饭我吃好了,我走了。」

「那好歹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再见、再见。」她挥挥手,扔下秦明一个人。

她回到座位上,靠在窗边、吹着风,没多久睡意袭来,她窝在椅子上就睡着了。等她再醒来,外头天已经黑了,入夜的风吹得她发凉,所以将窗户关上,她伸了个懒腰,一转身被坐在她身旁的秦明吓了一大跳。

「哇啊!」

「你睡得太久了,我都等你五个鐘头了。」他噘着嘴、不高兴的样子。

「你是说我睡着的时候你一直坐在这里盯着我?」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没错,等到我都要长草了。」

「你再不滚,明年你坟头上肯定长满草。」对于这种行为诡异的男人必须快点远离。

「花季小姐,我是真心诚意要和你当朋友的。」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名字?你偷翻我的行李吗?」

「我才不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其实是这样的,我先去找列车长,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把旅客名单给我瞧一眼,然后我就从里面找出独自搭乘的人,再扣除一些条件不符,最后只剩下两个名字,我想你这么年轻貌美,不可能取个叶大雄这种名字吧?所以你一定就是花季小姐了。」

「你缠着我究竟想做什么?」花季莫名被查底细,心中自然不悦。

「我说了很多次了,我想跟你当朋友。」

「为什么非要选我啊?车上这么多人,你随便挑一个去吧!」

「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秦明突然收起笑容、一脸正经向花季告白。

「什么?」花季不敢置信自己听见的话。

「在你打我那一巴掌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撼动,我的心跳加速、血压升高、瞳孔放大、寒毛竖起,然后有一股电流从脸颊传到全身,这种触电的感觉就是爱!然后你不停打我,每一拳、每一脚都能让我感到无比的舒畅与满足,这种快感是过去任何女人都给不了我的,连男人也做不到!所以我知道,我下半辈子如果想得到幸福,就一定要跟你在一起,可是一下子就向你求婚,我怕把你吓跑了,我才想先和你从朋友当起,等到培养好感情再结婚。」他双手捧着自己羞红的脸、扭动着身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看不见花季一脸无语问苍天的呆滞模样。

背负着家仇的花季没间情逸致陪秦明这位变态公子玩游戏,在抵达上海前,花季想尽办法躲避秦明,但是秦明像是配备了侦测器般,无论花季去哪里,他总是能知道,行李车厢、列车室、甚至是女厕都挡不住秦明。

就在花季精疲力尽前,火车终于开进上海车站,花季趁着人多,成功甩掉秦明,花季躲在墙角瞧见远处秦明仍在东张西望地找自己,她不禁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庆幸终于摆脱秦明了。

花季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写了地址的纸条,初来上海的花季费了不少工夫才找到这户人家。花季站在一栋美轮美奐的西洋宅院前,大铁门旁的围墙上掛着一块写着「乔家」的木牌,宅子白色外墙搭配鲜红的屋顶即使在高级住宅区中也特别显眼,往里瞧去,还有一大片种满各种植物与花卉的庭院,车库也停放着三辆好车,花季的老家在长沙经营米店,算得上小富人家,但与这户人家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花季站在门前踌躇许久,迟迟没有勇气按下电铃,她害怕对方会拒绝见面,更怕最后一丝希望消失。

「叭!叭!」

花季让突如其来的喇叭声吓了一跳,一台黑色骄车正准备驶进大宅,大宅里出来一名中年男子,他急忙打开铁门好让黑色骄车能进来。

花季猜想车上坐的一定是乔家的人,她正想上前搭话,车上的人却先她一步下车与她攀谈。

「请问你找谁?」从驾驶座下车的是一名穿着褐色西装、戴着一副眼镜的男子,他的年纪看上去比花季要大上几岁,五官俊秀、文质彬彬。

「我找乔关先生。」机不可失,花季说出此行目的。

「找我父亲?」他一脸疑惑,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姑娘突然出现要求见乔家的当家人不免让人怀疑。他问:「请问你是哪位?找我父亲有何事?」

「我的名字叫花季,我是为了……。」花季来不及说完便被对方打断。

「你姓花?」他的神情闪过一丝惊讶,他再问:「你从哪里来的?」

「长沙。」花季从他的反应猜出他八成知道自己的底细。

「我明白了。」他向开门的中年男子问道:「陈叔,你在家的话,父亲应该没出门吧?」

「是的,大少爷。」陈叔是乔家的司机兼杂工,通常只有乔关和乔老太出门才会让司机开车,其他人都是自己驾驶。

「你跟我来吧。」

他让陈叔把车开去车库停放,自己则领花季进屋,途中很贴心地将花季的行囊全都接过手去,花季平时作风大大咧咧,但受到男士温柔对待时还是显得羞怯。他向花季自我介绍,他是乔关长子,名为乔语,现在正在乔家经营的「惠仁医院」担任主治医师。

说起乔家,在上海政商圈中算得上一号人物,乔关医术高明,从医数十年救过的人不计其数,其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亦不少见,因此各界人士对他都十分敬重,加上乔家创立的「惠仁医院」近几年扩大规模,成了上海最大的私人医院,乔家儼然成为上海医疗界的翘楚。

乔语上楼去叫乔关,花季一人坐在偌大的客厅中特别不自在,这张柔软的沙发让她如坐针毡,她在长沙老家的房子是座四合院,用的全都是传统的木桌椅,这样的软沙发她实在坐不惯,乾脆站起来在客厅转转。

乔家受到西化影响很深,屋内除了几件古董字画,几乎都是西式傢俱与装饰品,虽然精緻漂亮,花季仍旧更喜欢古色古香的摆设。

「花季小姐,请用咖啡。」乔家女佣心儿放下一杯咖啡和砂糖后就忙活其它事去了,心儿虽然是个下人,但长相灵巧、气质也好,看起来也是读过书的,花季心想乔家果然不简单,连佣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花季听见楼上传来脚步声,不久,乔语带着一名头发半白、身材微胖的老头出现,他叼着一支菸斗缓缓从楼梯走下来,想必他便是乔关。乔关身后跟着另一名年轻男子,他一头乱发随意扎成马尾,身上穿着沾染了五顏色六的休间服,一副没睡饱的懒散模样,尤其严重的驼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没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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