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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还在愣着的当儿,白明时轻描淡写地对任永厚道:“这不好了么。”

任永厚等人慌忙让赵子林动动胳膊,赵子林也又惊又喜,“哎,能动了啊!”

大家纷纷松了一口气,“好了好了。”

被托上胳膊的赵子林,立刻来了劲儿,指着白明时骂道:“你这个小杂……”

“是不是左胳膊也想松松骨啊?我看你下颚骨好像也有点酸,不如也给你松松下巴?”白明时瞥了赵子林一眼,目光中满是凉意。

赵子林吓得一哆嗦,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任永厚和孟支书面面相觑,几乎同时在心里下了决心,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小打小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让上头知道。白明时这边好说,赵子林的工作恐怕还得做做。

孟支书眼尖,一下瞧见赵子林身上沾着的、地上落着的菜叶子,“这菜又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胡娇娇苦笑了一下,“我……我不是故意的。”

赵子林刚想解释,白明时便已经开口道:“跟她没关系,是赵子林刚刚先‘问候’了我的父亲,捎带手也骂上了她。被人‘问候’父母,没人能忍吧?”

任永厚二人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个文质彬彬的青年被逼动了手,敢情是赵子林先挑衅的啊,任永厚毕竟是村长,平时村里什么鸡飞狗跳、东家长李家短的他没少处理,三下两下就看出了里面的关键所在,八成是赵子林和白明时为了这个胡娇娇争风吃醋,才大打出手的。

这个胡娇娇,真是走到哪儿都不消停。女同志长得俊是好事,长得太俊就容易招惹麻烦了。你不招麻烦,麻烦自动来招你。

既然是两边都有错,就好办。任永厚也并没有因为赵子林是干部子弟就特别优待,对知青一视同仁,还是对白、赵两人都进行了批评教育。胡娇娇趁着这个当儿,麻溜地跑回家去了。

第8章 黄鳝莲藕汤

胡娇娇回到家,刚进院子,就听见争吵声,王秀花和于彩霞正在一唱一和数落杨玉乔。胡娇娇赶忙丢下挎篮,挤了过去。

“你们干嘛为难我妈?我妈现在是病人。”

于彩霞瞅瞅胡娇娇,阴阳怪气道:“呦,这是打哪儿回来啊?又去会什么人了?”

一个做婶娘的对侄女说这么难听的话,胡娇娇也不客气,跟讲理的人讲理,跟不讲理的人讲了也白讲。她轻轻笑了笑,“我就是去刘大夫和白知青那儿给我妈这眼疾问问便宜的方子,真按他说的那种猪脑啊、猪肝的补,我们哪儿吃得起?不过刚刚路过生产队场地,我看见二叔正跟别的姨套近乎呢。好像看背影像翠兰姨。”

“高翠兰?”于彩霞恨得咬牙切齿,“胡兴旺我看你又皮痒了!”说着连围裙都没解就骂骂咧咧一边往外赶去。王秀花连拦都没来得及拦。

剩下她一人,对胡娇娇照样没有好脸色看。她继续数落道:“你和你妈一样都是败家玩意儿!昨晚锅里那荞面条都给你们捞了吧?一口都不剩!还有厨房里的玉米面也少了,是不是你贴了饼子?我数了,你贴给你妈三块,还有的饼子呢?你送哪儿去了?要我说,昨天你惹了祸,就不该给一口吃的,关屋子里几天就老实了。”

胡娇娇鼻子里哼哼,“奶,这么热的天,您把我关屋子里还不给吃的,饿死了可就发臭了。”

农村人最忌讳拿生死说事,王秀花没想到胡娇娇一点都不避讳,平时脸皮薄的很,说上一句就吧嗒吧嗒掉眼泪,今天脸皮怎么就这么厚了?“啊呸呸呸!什么死啊臭的!我怎么摊上你们俩这丧门星?守义我的儿唉!你怎么这么命苦,娶了个会克人的媳妇儿,还生了个小祖宗哦,都要骑到我老婆子头上了,你快睁眼看看。”

王秀花坐在门槛上咿咿呀呀哭诉了半天,都是干打雷不下雨。可惜于彩霞不在,没人陪她演。热夯夯的天,左邻右舍也没有想出来看热闹的,也不好一个人唱独角戏,只好拍拍屁股回自个儿屋了。

“妈,我回来了。”

杨玉乔刚刚听见女儿和王秀花的争执,“娇娇,不要说什么‘饿死发臭’这样不吉利的话。”

“知道了妈。”

“还有,虽然你奶奶对我们不好,可毕竟也是你爸的亲妈,你躲着点便是,不要那样跟她说话。”

“妈,去年奶奶得了病,躺在床上是你端屎端尿照顾的吧?二娘当时以照顾小宝为由,躲得远远的,二叔这个亲儿子也不曾上前费心。结果呢?你落得奶奶一声谢、一声好了么?”

杨玉乔轻叹了口气,“娇娇,你说的妈心里都有数,妈又何尝不寒心?妈自己倒无所谓,妈是怕你,你还小,你是不知道这村里人舌头的厉害。嚼着嚼着把你说成是不孝顺的人,你将来说婆家都难。”

“我不用说婆家,我就待在你身边,将来照顾你一辈子。”胡娇娇吐了吐舌头。杨玉乔只当她说的是孩子气话,倒也心头暖暖的。

“你去找那个白大夫,他怎么说?”眼下杨玉乔更关心这事,万一真是眼疾,那就遭了。做不了活儿不说,还会拖累娇娇。娇娇也不小了,就算长得再好,可谁愿意娶一个家里有瞎眼娘的媳妇儿?

胡娇娇将白明时的话一五一十跟杨玉乔背了一遍。杨玉乔听罢一怔,半晌才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

胡娇娇忙宽慰道:“妈,估摸奶奶她们最近也不会让你熬夜做活了,你就借着这个由头,趁这段时间歇歇,再吃些东西补补。村里其他这个年纪的姑娘早就开始干活儿了,她们能,我也能。妈,我中午给你留的三块饼子,味道怎么样?”

杨玉乔由衷夸赞道:“娇娇,妈还纳闷呢,从来没见你下过厨,什么时候学的贴饼子,还掺和了韭菜馅。”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爸以前做菜的时候,我也在灶旁看过。我可聪明哩!这就叫有其父必有其女。”胡娇娇将会做饭归结于胡守义的遗传和自己的聪明,成功地糊弄了杨玉乔。

杨玉乔喃喃道:“那倒是,你爸做菜的手艺那是没得说,你也是聪明,学什么都一看就会。”

胡娇娇兴奋道:“我回头看看爸留下的菜谱,说不定能多个手艺,跟着大食堂底下打打下手,分我点工分呢。”

杨玉乔听了这话,也十分高兴。毕竟女儿先前因为孟春生的事浑浑噩噩,现在不但完全放下了,还懂事地想要学个本事补贴家用,杨玉乔很是欣慰。

安抚好母亲,胡娇娇却犯了难。白明时说的几样补人的东西,红枣现在是没有的,而且红糖也很珍贵;鸡蛋搁在城里再寻常不过,可农村一般都把蛋拿来孵小鸡或者换些米面油,很少有一天一个吃的。要是她真那么做,于彩霞她们非跳起来不可。那就只能去泥塘里捉些黄鳝了。

想起黄鳝滑溜溜的样子,胡娇娇蹙起眉。以前在自家餐厅后厨见过大师傅杀黄鳝,那血淋淋的样子让她一想到就忍不住犯恶心,真让她动手做,哪里会做?

“黄鳝、长鱼……”胡娇娇喃喃地念叨着,一边翻着胡守义留下的那本厚厚的菜谱。与其说是菜谱,不如说是手抄本。可这本子上前半部分工工整整记录着一些菜的做法,后面就字、画、符号都有,一看后者的文化水平就不高。有些不会写的字都用圈圈画画来代替。记忆中杨玉乔是识字的,幼时家中有钱,念过私塾,也上过公办学堂,看来胡守义识的不多的字也是老婆教的。

那本子倒是挺厚,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书页有些旧了,但看得出来胡守义很宝贝它,一点边角卷翘都没有。这年头在农村,一个本子、一支笔也是值钱的,毕竟不少人家里压根用不到。胡娇娇有些好奇,“妈,这书是从哪儿来的?这可是稀罕物,在农村可没有。”

杨玉乔摇了摇头,“不知道,听你爸说过是有一回去镇上,一个脏兮兮要饭的老头趴在他脚底求施舍个吃的,你爸分了他半块豆渣饼。老头临走丢给他一本书。你爸随手翻了翻,凭着认得不多的字,认出来是本教做菜的。后来,他就渐渐会做菜了。”

胡娇娇感到惊异,更加仔细地翻开起来,心里想道:这胡守义一开始是个啥也不会光有力气的粗人,后来突然就会了颠勺,能在公社大食堂捞上差事,这菜谱该不会是个金手指吧?既然自己都能穿到书里,那胡守义能有金手指也不稀奇。

可翻了半天,也没翻出什么特别之处来。胡娇娇苦恼地想着,手上的铅笔头不知不觉在手抄本上写下了两个字:鳝鱼。她回过神来,忙去找橡皮擦。忽然想起橡皮对这个年月的乡下孩子来说也是奢侈品,于是只得苦笑了下。就在这个时候,胡娇娇惊奇地发现在她写下的鳝鱼二字下面空白处,隐约现出了几行字:黄鳝莲藕汤,健脑益智、护目、健脾开胃,接着是具体的做法;往下看一共六种做法。

又过了片刻,那上头的字就消失了。

胡娇娇高兴起来,真是瞌睡时候送来了枕头。也不知在自己之前是否还有别的穿越者,这书就给胡守义捡了漏子。难怪这上面有一部分字是胡守义歪歪扭扭写的,大概是想趁着字还没消失凭借记忆写下来。只可惜一个是他文化水平有限,二是本身没有厨艺的底子,光凭死记,只记下只言片语,还是用涂鸦似的记录方式。就这,也够他在乡下当作一门手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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