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4(2 / 2)
云载打了云毓,说明他和云棠父子并非恩断义绝的不和。
云载与云棠父子决裂之时,云棠还没有位极人臣,到了可以琢磨造反的时候。
他那时就把自己的长子送到外面去,有所绸繆,更加奇怪。
这让我想起,我假死遁出宫后,在芹菜巷休养时,张萧和我说过的话,「王妃早担心会有这一天,因为王爷就算没有先怀王殿下那么高的功勋,怀王府知道的秘密也太多了。」
原来我爹除了战功之外,还掺和进过一宗皇室血脉案。
这事张萧和曹总管也只知道个隐约。同光帝昔日曾经和一位民间女子有过露水姻缘。
当时柳皇后病逝,同光帝寂寞难耐,出宫踏青时出了这样一桩风流事。
那女子竟珠胎暗结,生了个儿子。
同光帝没有认这对母子将他们接进宫,具体什么原因就不清楚了。但这是明智之举。这孩子母亲卑贱,无靠山,在宫中还不如在民间。
我爹还一直偷偷照拂那对母子。后来,同光帝驾崩了,先帝继位。忙乱时,那女子家乡发了水灾,从此失去了音讯。
云毓道:「我爹曾经说过,昔日祖父与祖母相识与海棠花下,于是他名棠。」
他笑了笑,「其实家兄并没有加害皇上之意,只是他和皇上好歹是堂兄弟,想在一起叙一叙,皇叔过虑了。」
我真的死也不想听他喊我那两个字,他偏偏在不断地喊。
他说:「皇叔,我和景啟赭、景啟檀其实是一样的。」
我头疼欲裂,几乎想拔刀把耳朵割了。
云毓那样笑着看着我,「皇叔,如果我们兄弟今天真的想对景啟赭做些什么,你会把我们怎样?你会把我怎样?」
我扶着桌子站起身,「没有这个如果,因为没发生什么,皇上只是到万家大船转了一下,其馀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过。」
云毓道,「是,什么都没有,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
只能什么都没有。
那以前都算什么,都该当什么?
连云毓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我问自己,亦问云毓。
云毓的嘴角动了动,声音淡然:「唯独我是你皇侄的事情是真的,皇叔。」
傍晚,船停靠在临桥镇。再行一日水程,即可到苏州。
我刚下了万家大船,尚未来得及回到柳桐倚的船上,便看见码头上来了三五个人,穿着方口领小衫,做家人打扮,行到柳桐倚的船前,和一名护卫耳语片刻,袖子中拿出什么东西亮了一下,护卫立刻匆匆入船。
我正瞧着,身边就有人道:「表叔老爷不回船上?」
我回头一看,是邓覃,不知他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跟前。我道:「回,这是家里边来人了么?」
邓覃一面随着我往船上走,一面道:「正是,少爷出来太久了,家里可不是该急了,一准是夫人派人催了。
我进了船舱,厅里只有一个王有站着,向我躬身道:「表叔老爷,正有些事等着,请去少爷房里说话。「
我跟着他到了啟赭房门口,刚才那三五个家人正好从里面退出,啟赭的声音从敞开的门缝中透出来道:「叔在门口?」
这话就是不用通稟的意思,我便推门而入,王有在我背后合上了房门。
啟赭坐在桌边,搁下茶碗,在我要屈膝的时候道:「免礼。」
我谢了声恩,啟赭又指向旁侧的椅子:「坐。」
我微一踌躇,便去坐了。啟赭道:「为何皇叔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更加谨慎了。」
我道:「越到了最后,越当谨慎些。」
啟赭垂目不语。
片刻后,他方才又道:「朕,今晚便要回京了。」
我道:「皇上应当早些回京,一来朝中无君,大事难以决断。二则,皇上万金之躯,也不宜长久在民间。」
啟赭道:「什么万金之躯,当日,若朕做不了这个皇帝,现在也就是个和啟檀差不多的皇子,兴许也会四处挖挖古董,在府中赏赏玩器。」
我真心地道:「皇上绝不可能像玳王那么败钱。」
啟赭挑眉看我,笑了一声,「这倒是。」笑敛在嘴角成了一丝,视线定向我眼中,「皇叔不恨朕?」
我道:「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草民明白。」
啟赭又垂下眼,「你明白便好,那朕就让王有跟着你。」
啟赭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我道:「遵旨。」
啟赭再看向我,「听这句话,你心里还是有怨气,你不怨也不可能。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和朕说。」
我道:「草民心里一直想的,今天都已经做了。别的没什么了。」
啟赭嘴角的笑意又浮出来,「皇叔可真直白,朕真怕阿毓不肯跟朕回朝了。」
我道:「云大人是皇上的臣子,焉有不回朝的道理。」
告退离开厢房时,啟赭忽然道:「皇叔。」
我回过身,但看他站着,望瞭望我,背转身,「皇叔请行吧。」
我拉开门出去,一时间想起十来年前,啟赭也曾这样喊过我。
那时候他刚登基,才没了爹的小孩子,穿着朝服一张小脸绷得铁紧,看谁都满眼戒备。曾有人往怀王府中送过刚断奶的小雪豹,据说拿生肉喂大可以带着打猎。那幼豹缩在笼子的一角不声不响地呆着,眼神就和当时的啟赭一模一样。
双手捧着玉璽盖印时,手很稳。朝堂之上说平身,准奏时声音也很沉着。我每每去瞧他,他都在御书房,我进去时,桌案上却什么都没有,或是摆着些间书。
我知道太后必定交待过他什么。同我说话时态度语气都板板正正的。
多谢皇叔来看朕。
朕身体很好,最近并没有什么事,皇叔不必费心掛念。
诸如此类云云。再也不像昔日老往怀王府里去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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