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长梦(1 / 2)
翱都下着绵绵细雨,仔细倾听,沥沥淅淅的声响在耳畔环绕。
进入雨季,翱都总能见着薄薄一层迷雾,在空中罩笼。
今日,是她的出殡日。
结束繁杂的下葬仪式,江寒独自滞留在墓地,继续祭奠刚下葬的她。
他疲劳过度,俊眸里布满血丝。满脸蓄着微刺的胡渣,莫名徒增几分沧桑。
他屈膝跪在墓前,目光揣摩着碑前的照片。
眼角残留着水迹,他扬手拭去。也只有他深知,那究竟是雨,还是泪。
“舒文...”,喉头哽咽发紧,他的嗓音伴着微微颤抖。
他抚摸着她的遗照,嘴里念念有词,“愿你在另一个世界里再无病痛...”
也不再被梦魇缠身。
可他并不知晓,她的魂魄已离了体,如一缕清烟徘徊在人间。幽幽凉风吹得柳枝摇摆,也牵引着她来到墓地。
她缓缓飘向他身旁,欲伸手替他擦泪,但如烟的肢体却似半透明般,穿透他的身躯。尝试几回,却怎么都触摸不到他的脸。
风势渐大,阵阵冷意袭脸。
江寒忽感凉意,匆匆侧过头,左手抚触自己的脸。
他明明不信怪力乱神之事,却又自我慰籍地问,“是你吗...?舒文...”
无法焦距的视线停留在半空,惟见墓园里空无人烟,如斯警示着他,她已溘然走了。
他深爱的秦舒文,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眸色悲凉,嘴角强撑微笑,痛入心扉的苦涩尽显在脸。
“江寒...”她痛声地唤他,可他始终未能听见。
尘寰里的他,与她隔着冥间,就此游走在平行线上。
江寒盯着碑前的遗照看了良久,泪不禁顺着眼角滑落,与雨水混为一体。
雷声陡然隆隆作响,细雨绵绵也渐次滂沱。
灵识貌似被豪雨打散,魂魄浮在半空,无法聚拢。她摆渡在墓地的魂灵也慢慢殆尽。
恍惚间,浑身上下袭来阵阵刺疼,她头疼欲裂,眼前突然闭上黑帘。
她彷若做了一个很悠长的梦。
梦境里各个情节连环曲折,却也真实得栩栩如生。
她梦见十四岁的自己,坐在琴凳上练着钢琴。
因弹错一个音阶被喜怒无常的父亲破口大骂,“秦舒文!弹错了!又弹错了!”
他愤怒地抓起那把颇长的铁尺,往她的后背上放肆挥打。她跪地哭着,小手拉住他的裤脚不停地求饶,却又不慎激起他的怒火,打得更凶...
镜子里的女孩唇色泛白,脸色发青。背上道道淤痛使她直冒细细冷汗。
她抬手擦拭着泪痕斑斑的小脸,视线渐而模糊,又再次进入幽幽混沌。
一睁眼,梦境又将她带到十六岁。
她站到半掩的琴室门外,听见房内有滴滴水声,声声落地。
滴,滴,滴...
她步伐悄然,缓步行走,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厚重的房门。
琴室内有些昏暗,且满溢着血气的咸腥。父亲浑身血淋淋地趴在钢琴台上,一动也不动。
他的胸前插住锋利无比的短刀,右手却仍紧握住刀柄。创口处的血液顺着刀柄溢流,半干涸的血迹看似黏稠腻糊。
一大片深赤色溅在了黑白色的琴键上。
她猛地愣坐在原地,恐慌得身躯颤抖,浑身的麻痹感压迫得她无法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才抱着她。洗脑式的劝说娓娓道来,但她的语态却冷似十月霜雪。
“不管是谁人问起,都不能说你爸是自杀的...”
隔日,铺天盖地的报章上写着【着名作曲家秦岭森,猝死在家中。】
她合上眼,努力强迫自己忘却他自杀时的残影...
梦境的画面又匆匆转变。此时的她刚满十八。
幻觉的作祟下,她拿着美工刀误伤大学同学,被关进雾都的精神疗养院。后来,江寒将自己接回季月台悉心照料,但病情的反反复复下,她经常伤人伤己...
悠悠长梦如同跑马灯。她又回到了,最后一次出现幻觉时的情景。
她错手割断了手腕上的动脉,失血过多,被佣人送院急救。
一轮抢救,她捡回一命,卧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未料,沉婉婉溜进她的病房,在她的点滴液里施加一剂不明的药剂。
随之,沉婉婉凑到她的耳旁轻笑,“你放心走吧。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寒哥哥...”
秦舒文欲抬手抓住她的衣角,却怎么也使不上力;她放声大喊,却只发出薄弱的气音...
意识恍惚,目帘中人皆成黑影。她无力挣扎,再也掀不起沉重的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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