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 第25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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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到楼下,她踪影全无,章衡四下找了一番,正要回去叫人报官,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丽泉!”

赵琴?他不是回洛阳了么?章衡转过身,却见一名女子头戴翠冠,素纱覆面,上身穿着鹅黄织锦长袄,下面是湖色湘裙,风鬟雾鬓,像开错季节的迎春花,俏生生地立在阳光下。

他的心不由自主狂跳起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道:“你是谁?”

她素手轻挥,掀开面纱,眉目妙丽,笑着将他一盼,便消失不见了。

“晚词!”

章衡展眼惊醒,眼前灯火如豆,卷宗堆积,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还在梦里叫了她的名字。坐起身,环顾四周,并无旁人,安下心,目光又回到手中这份六年前的卷宗上。

嘉佑三十一年,九月二十八日上午,汪如亭在自家东镜楼上遇害,身上仅有咽喉一处致命伤,连喉骨都割断了。凶手作案手法干练,除了臀部那片古怪的纹身,不曾留下任何线索。

此案至今未破,成了众多悬案之一。因是自己发现的尸体,章衡记忆犹新,时不时地会把这桩案子翻出来看。

已是隆冬腊月,窗外北风呼啸,滴水成冰。屋里烧着地龙,白瓷胆瓶里的梅花被暖气烘得蔫蔫的。章衡收起桌上的卷宗,熄了灯。丑末寅初,黎明将至,是一天之中最浓黑的时候。

他闭上眼睛,耳边响起常听的曲调,正是《夜奔》中的那段《雁儿落》:望家乡,去路遥,想母妻将谁靠?俺这里吉凶未可知,她,她那里生死应难料。

再睁眼,曙色映透窗纱,天亮了。

临近年关,安国公府上上下下都很忙碌,安国公今日召子侄们回来吃饭,门前车马轿一大早起便络绎不绝。

章衡到了,听说大伯进宫未归,便先去拜见伯母梁氏。走在一条没什么人的夹道上,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两个人影纠缠着,扭股糖似的,是堂弟章徵和伯母身边的丫鬟,原想装作没看见,章徵却叫了一声六哥,手还搭在那丫鬟丰满的胸脯上。

章衡只好站住脚,向他点了点头。羞得那丫鬟一把推开章徵,满脸通红地道个万福,还没直起身来,章衡已经走了。

“衡少爷自从做了官,待人愈发冷淡了。”

“他和他爹一个样儿,眼里心里只有公事。”章徵说着这话,想起读书时章衡替他应付功课,怀恋道:“不过六哥有时候也是很通情的。”

梁氏的院子宽敞,几个孩子在中间的空地上踢蹴鞠。章衡儿时也很喜欢这种游戏,父亲过世后,他便失去了做孩子的权力,不大玩了。

他驻足廊下看着,一道人影转过蕉叶门来,小小的个子,披着灰鼠斗篷,围着狐狸风领,脚下蹬着一双鹿皮小靴,打扮得像个小子。

章衡不禁笑起来,章珮走上前,道:“六哥哥,你笑什么呢?”

近看便不像了,已为人母的她脸庞身段较少女时丰腴不少,显出一种温婉如玉的美。

章衡脸上笑意收敛,道:“没什么,这件斗篷很漂亮。”

这斗篷是旧年的款式,过去穿也没见他夸过,章珮有些莫名其妙,细细地看着他,道:“许久没见六哥哥笑过了,近来遇到什么喜事不曾?”

章衡心中一紧,神色从容道:“确实有桩喜事,一个逃了三年的凶手日前捉拿归案了。”

章珮好笑又无奈,道:“六哥哥,你心里只有案子么?”说着想起一桩陈年旧事,垂眸望着手炉,抿了抿唇,道:“汪如亭的案子如何了?”

汪如亭死后,梁氏竟劝女儿守寡,气得章珮道:“我尚未过门,守的哪门子寡?要守寡,叫那行院里的粉头替他守去!”

次日离家出走,毕竟是亲生女儿,过了一段时日,梁氏心里也后悔,找到她后便说替她另择夫婿。这回挑中了一名翰林学士,婚后夫妻恩爱,日子美满,又有了孩子,母女两才和解了。

章衡摇了摇头,她叹息一声,道:“当年离家出走,多谢六哥哥照应。”

章衡道:“举手之劳,四妹妹还挂在心上。”

第四十二章

雪霏霏

两人走到门口,丫鬟掀起帘子,随着御赐的百合宫香一并涌出的是梁氏的声音:“这个不好,那个也不好,你已经十九了,婚事还想拖到何年何月!”章衍坐在矮凳上,面对母亲的逼婚,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一见章衡来了,立马祸水东引,道:“我急什么?六哥二十二了还单身呢!”章衡脱了鹤氅,交给丫鬟,置若罔闻地走到榻前请安。梁氏看见他,太阳穴便隐隐作痛,摆了摆手道:“六哥儿坐罢。”又对章衍没好气道:“你六哥正经担着职,公务繁忙,婚事迟便迟些,你整日游手好闲,不成亲待要如何?”章珮也帮母亲劝弟弟,章衡随手拿了本书看,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屋里的香气变得混杂,辰光回到那年冬天,他和刘密坐在香铺里吃茶。

两人走到门口,丫鬟掀起帘子,随着御赐的百合宫香一并涌出的是梁氏的声音:“这个不好,那个也不好,你已经十九了,婚事还想拖到何年何月!”

章衍坐在矮凳上,面对母亲的逼婚,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一见章衡来了,立马祸水东引,道:“我急什么?六哥二十二了还单身呢!”

章衡脱了鹤氅,交给丫鬟,置若罔闻地走到榻前请安。

梁氏看见他,太阳穴便隐隐作痛,摆了摆手道:“六哥儿坐罢。”又对章衍没好气道:“你六哥正经担着职,公务繁忙,婚事迟便迟些,你整日游手好闲,不成亲待要如何?”

章珮也帮母亲劝弟弟,章衡随手拿了本书看,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屋里的香气变得混杂,辰光回到那年冬天,他和刘密坐在香铺里吃茶。

桌上放着一只鸟笼,刘密看着笼子里的鸟,个头颇大,尖尖的倒钩喙,一身褐色带白点的羽毛,脑袋圆圆的像猫,道:“这是鸱鸮?”

他点点头,道:“日前在山里捡到的,今日就拿它出题作诗。”

正说着,晚词掀了帘子走进来,披着灰鼠斗篷,围着狐狸风领,整个人毛茸茸,圆滚滚的,斗篷下露出一双鹿皮小靴,还冻得缩头缩脑。

他笑她像只鹌鹑,气得她杏眼圆睁,道:“你才鹌鹑呢!”

她眼睛本来就大,瞪起来乌溜溜的,他指着笼子里的鸱鸮,道:“你把帽子戴上,就和它一样了。”

刘密也忍不住笑了。

那女扮男装的小姑娘气红了脸,鼻尖也红红的,道:“这么冷的天,我来陪你们作诗,你们还取笑我,我回去了!”说着转身就走。

刘密忙拉住她赔不是,温言软语哄了一番,她才消气。可笑他当初竟没看出来,这小子处处让着她,哄着她,只因早已知道她是个姑娘家。

刘密三个月前去河南办差,应该已经回来了。

那边说得热热闹闹,他这边思绪纷纷,半点也不寂寞,直到章衍叫他:“六哥,父亲回来了,叫我们过去呢。”

章衡回过神,起身披上鹤氅,和他去见安国公。

“六哥,我真羡慕你,一个人住在外面,清清静静的。听说太子提议重新推行吕大学士那一套新法,他一向看重你,真要斗起法来,孟相那边难保不会拿你开刀,你要多多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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