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 第32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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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里牵肠挂肚,油煎肺腑,却不知自己苦苦寻觅的人就在刚才过去的马车里。正是天意最深,天机最巧,人居世间,难免被他颠颠倒倒。

十一娘置的宅子在明殿坊,杨家的宅子在安业坊,相隔倒是不远。顺路走了一段,先到了安业坊,杨京霄下车道:“范兄,那我便和家人先去收拾了,过两日登门拜访。”

晚词道:“一言为定,恭候大驾。”

两人拱一拱手,便分开了。马车穿过一条横街,进入明殿坊,转弯抹角,停在一座宅院门首前。黑漆大门,上书范寓。进门是一道水磨青砖影壁,壁上刻着莲花鹭鸶,前面放着一个青花瓷水缸,养着几尾锦鲤。

转过影壁,只见庭院深深,新篁夹境,叠叠假山数仞,幽幽碧水一池。厅上有几张素椅,墙上挂着名家字画,房中泥金屏风,锦帐文茵,虽非富贵王侯宅,也异寻常百姓家。

晚词看了一圈,无处不合心意,极是欢喜。收拾一番,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里里外外纤尘不染,连个蜘蛛网都看不见,只是把带来的东西归置妥当罢了。

绛月在卧室整理衣物,吕无病抱着一箱书走进书房,晚词让他放在墙角,道:“这宅子姐姐花了多少钱?”

吕无病将少爷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搬出来,道:“这宅子原是黄老爷的,他儿子外出经商,被山贼劫了,幸而阿姐经过,救下了这位黄少爷。黄老爷感激不尽,要把这座宅子送给阿姐。阿姐过意不去,按半价买下了,所以也没花多少钱。”

晚词清楚京城的行情,算了算这宅子连同家具陈设,半价在四百两左右,之前给十一娘的金条还是够的,方才宽心。

吕无病见她眉头舒展,暗自好笑,这算不清的日子在后头呢。

吃过午饭,晚词便在宅子里闲逛,前院逛到后院,西厢逛到东厢,穿过重重门户,楼上楼下肆意地跑,把珠帘拨得哗哗响,荡漾着一阵阵水波似的光。她要在庭前摆几盆茶花,廊下挂几只鸟笼,门额上题自己喜欢的字。她是这里的主人,谁也管不着她,谁也不能欺负她。

描金彩漆的拔步床,挂着粉青纱帐,像一间小小的屋子。晚词逛累了,躺在里面,将熏香的锦被抱在怀里,想着两个月后的会试,想着会试后的日子,明知自己走的是一条不归路,却无比心安。

她闭上眼睛,睡到日暮时分才醒来。绛月不在屋里,她想拿件衣服换,打开衣柜,里面姹紫嫣红,鹅黄柳绿,织金妆花迷人眼,都是女子衣裙。

晚词愣了一愣,想是之前住在这里的人落下了,关上柜门,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件月白罗衫换上了。

次日春雨沥沥,从早到晚不停,章衡披着油衣,戴着蓑帽来到这边,敲开门,吕无病撑着伞让他进来,笑道:“爷来得忒早,小心姑娘起疑。”

章衡瞪他一眼,道:“姑娘喜欢这里么?”

“喜欢的了不得,昨日高兴了一下午,小孩似的。”

章衡笑了笑,摘下蓑帽,脱了油衣,交给他拿着,径自走到后院。

屋里灯火融融,晚词正在灯下写字,见他来了,搁下笔,迎上前笑道:“姐姐事情忙完了么?”

第五十四章

玉芙蓉

章衡道:“还没有,今晚经过京城,过来看看你。”一面说,一面走到桌旁,看粉蜡笺上墨迹淋漓,写着半阙《玉芙蓉》。疏花带雨开,瘦竹随风摆,风和雨着意好,为我安排。临风自惜残香洒……章衡笑道:“是我打断你的诗兴了。”晚词道:“我正不知怎么写呢,姐姐一来,我倒有了。”说着提笔写道:冒雨谁从滴翠来。清虚界,任风敲雨筛,掩柴扉,谢他梅竹伴我冷书斋。章衡甚是欢喜,称赞道:“好词,也不枉我冒雨来一遭。”

章衡道:“还没有,今晚经过京城,过来看看你。”一面说,一面走到桌旁,看粉蜡笺上墨迹淋漓,写着半阙《玉芙蓉》。

疏花带雨开,瘦竹随风摆,风和雨着意好,为我安排。临风自惜残香洒……

章衡笑道:“是我打断你的诗兴了。”

晚词道:“我正不知怎么写呢,姐姐一来,我倒有了。”说着提笔写道:冒雨谁从滴翠来。清虚界,任风敲雨筛,掩柴扉,谢他梅竹伴我冷书斋。

章衡甚是欢喜,称赞道:“好词,也不枉我冒雨来一遭。”

晚词笑吟吟地拉他榻上坐,剥果子给他吃,道:“姐姐,那柜子里有好些衣裳,想是黄家落下的,你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派人来取罢。”

章衡道:“傻丫头,那是我叫人给你做的衣裳。”

晚词诧异道:“给我的?我又不能穿出去。”

章衡道:“好衣裳也未必要穿给别人看,自己看着不欢喜么?女孩子都爱美,别人像你这个年纪,整日忙着裁衣裳,打首饰,装扮得花枝招展。妹妹固然不同,但私下里乐一乐又何妨?”

他不喜欢她青衣素面,带发修行的尼姑一般,尼姑也不见得有她老实。他想看她明媚鲜妍,高高兴兴的。好东西,别人有的她要有,别人没有的她也要有,哪怕穿不出去,戴不出去,有就是有。

他这样一心待她好,有时也分不清究竟是出于爱,还是愧疚。

晚词未尝不知他的心意,却当做是姐姐对妹妹的心意,胸中暖流涌动,竟连一个谢字都说不出了。

两人伴着雨声在窗下闲话,章衡道:“日前得了几颗猫睛石,正好给你打首饰,你喜欢什么样的?”

晚词想了想,道:“打孔雀穿花的罢。”

“这院子里有点空,我想摆几盆茶花,姐姐喜欢什么颜色的?”

“水红色。”

晚词抿着嘴笑道:“我以为姐姐喜欢黑色呢。”

十一娘的衣服大多是黑色的,章衡笑道:“哪有黑色的茶花?”

絮絮地说到半夜,外面响过三下梆子声,晚词有些困了,眯着眼睛打哈欠。雨也停了,章衡劝她去睡,自己离开了。

次日杨京霄来访,晚词走到前院,见他穿着簇新的绛纱袍,腰系玉带,足蹬花靴,一身富贵气逼人,打趣道:“杨兄,你今日要去相亲么?”

杨京霄道:“范兄说笑了,真要是相亲我倒不至于穿成这样。”

晚词道:“那你要去见谁?”

“范兄,你可知今年会试的考官是哪几位?”杨京霄不答反问。

晚词并不关心这个问题,闻言心知他是要去拜见考官,争取好感,这也是人之常情,淡笑着摇头。

两人走到厅上,分宾主坐,杨京霄道:“范兄满腹经纶,真金不怕火炼,但也不能不管人情世故。今年有两位主考,一位是吏部的孙尚书,另一位是礼部的莫尚书。这位莫尚书颇通人情,我下午便要去见他,你跟我一道去,也不费什么东西,就说几句话,不好么?”

晚词道:“多谢杨兄一番美意,我实在不耐烦这些事,没得出乖露丑,还是算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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