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王谢 第4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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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倒是意外得很灵巧。

抱着被子安安分分跟在她身后半步,一路顺利到了客房,没出分毫差错。

进房关门,铺床脱衣,被窝里余温还未完全散去,又有新的热源亲亲密密贴上来。

情况似乎转瞬回到了昨天夜晚。

王琅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换了个房间就有这种效果,她想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

“你是不是觉得刚才很刺激?”

谢安回给她的眼神又清澈又茫然。

很快这些疑问都被抛到脑后,第三个夜晚在没有烛光只有月光的映照中逐渐步入白昼。

次日早晨,王琅发现王允之投给她的目光十分难以言喻。

王琅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昨晚的行为,只能假装没看见,用与平常没有区别的声音向兄嫂问好。

出了北堂,谢安小声偷偷问她:“阿兄是不是知道……”

昨晚有胆子做,这会儿没胆子说了。

王琅横他一眼:“家里没有事瞒得过阿兄。”

王琅治家是为了培养一批能干可信的助手,执行她的各种想法。

王允之治家是为了将家中一切置于自己掌握之下,一根针一根线的变化他都要知道,敏感到了极点。

王琅很早以前就发现家里的下人有些怕他,包括她的婢女对王允之都恭恭敬敬,比面对她更加紧张。

父母去世后回到建康的两年余,他们家从饮食采买到出入往来全部都被管理得滴水不漏,即使中枢要地也不会管得更严密,让王琅有种家里要密谋造反的错觉。

朝食之后,三日的初婚期正式结束,生活回归正轨。

谢安出门去访友,王琅在家接待使者,受领会稽内史的任命诏书,前往台省拜谢,接着就开始准备赴任事宜。

王允之接受任命比她早,是专门请了假筹备妹妹的婚礼,妹妹回门的第二天就动身乘上前往江州的官船,州治恰设在王琅驻扎过一年余的寻阳,兄妹二人的踪迹隔着数载光阴重叠在一起。

而王琅在受任以后又花费了三日时间,终于在破冈渎辞别所有送行客,扬起向着会稽的风帆。

第69章 招贤纳士(一)

会稽四族, 虞、魏、孔、谢。

其中,余姚虞氏自晋元帝渡江以来的几十年间地位愈盛,成为南方人中仅次于陆、顾两家的望族, 即使在向来轻视南人的北方侨族中也十分知名。

不过晋人对阀阅的重视不止看同族,而是会具体到某一支、某一房。余姚虞氏在当地繁衍出千余家, 真正望重的也就虞潭、虞騑兄弟与虞喜、虞预兄弟这四支, 其余名不出郡、县, 各家之间贫富差距也大。

虞池就属于虞氏里默默无闻的一支, 家里三代靠耕织为生, 不读书也不进学。父母在他九岁那年因疫病去世,他依附大伯家度日,田地顺理成章被大伯收走代为耕种, 却只字不提收成之事。他性子内向怯懦,也不好意思开口询问,只是寄人篱下的日子终究不好过, 便用手里仅存的积蓄备了束脩, 拜到居家治学的名士虞喜门下进学。

同姓同族毕竟还是会得到一些特殊照顾。

虞池拜师三年, 补齐了蒙学里教授的诗书文字,接着便得到入室许可, 不再由虞喜的门生授课, 而是像其他入室弟子一样,听虞喜本人亲自讲解, 疑难也可以直接向虞喜请教。后来又给了他荫户名额, 让他可以专心进学, 不必每年花几个月服役。

这次新会稽内史上任, 任命他为郡里的上计掾, 他不敢赴任, 揣着满腹忐忑心事到族人虞止家打听。

虞止是虞喜胞弟虞预的次子,虞喜本人年迈而无子,就由弟弟的儿子平时帮着处理一些门人事务。因为这一层关系,虞池与他时常在虞喜家见面,关系还算熟络——至少虞池自己觉得还熟络。

“上计掾?”

听完他的话语,虞止睁大眼睛,停顿一下才摇头道:“小王做事真是出人意料。季言不必多想,上任以后本分做事便是。”

虞池迟疑:“可小王府君不是极力打压虞家,上个月刚判了几户弃市,连夫子也险些遇害。”

虞止叹了口气:“她不是打压虞家,是打压首望。怪只怪被她上任时的温煦假象蒙蔽,却忘了王家费尽周折打磨了这柄利刀出来,岂会让她不见血就回鞘,现在一步慢,步步慢,只能忍了。”

虞池微怔:“我不太明白。”

虞止讶异地看他一眼,想起来这个族弟专心读书,又非士族,确实难懂这些时局里的门道。

他心里顿时担忧起这名族弟,怕他懵懵懂懂惹祸上身,于是打定主意这两天为他恶补些常识,耐下心来详细解释:“挟藏户口之事,自汉末便屡禁不止,豪强人家没有不藏户的,只看官府查得松还是严。遇上管得松的,自然藏得多,遇上管得严的,便要避避风头。”

“从父自己清贞处静,亲属里却难免有些人借着他的高名藏匿人口,躲避徭役,州府长官钦慕从父,一般也不太管虞家的事,所以这样的人就越来越多。”

说到最后,他神情里略有些不自在。

偷税漏税这种事本来是常态,但毕竟触犯晋律,而且仇富的心态人人都有,真遇上特别有手腕的长官,交些钱出去买个清静倒也罢了,可怕的是把所有烂底揭出来弄得身败名裂。

舆论的风向本来就容易被引导,他们虞家在余姚一手遮天,但王家自王舒以来经营会稽多年,尤其在苏峻之乱中积累下口碑,又有个江左管夷吾的丞相族人,连南人首望的陆家最后也甘于其下。

上个月弃市行刑他悄悄藏在东楼上看了,围在刑场外拍手叫好的人黑压压一片,看得他又惊又怕。能有现在这样的结局,他心里已经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不过这些话当然不能跟族人说,尤其是虞池这样未出茅庐呆头呆脑的,因此他轻轻咳了一声,撑起理直气壮的态度:“惠帝以来,官府一味盘剥,却连平乱也做不到,依靠官府不如依附豪强。真要论起来,是我们虞家帮了官府的大忙,苏峻之乱时若非有武昌侯举兵响应,王内史也没那么快平乱。”

武昌侯就是虞潭,虞氏族人里如今最显贵的一支。苏峻之乱时虞潭任吴兴太守,率兵讨贼,被苏峻大将管商击败,结果遇上引兵援父的小王,成就了小王最初的声名。

怎么想着想着又绕到小王了。

虞止暗自呸了一声,决定换个角度:“这件事里最可气的要数山遐,连小王做事都懂得软硬兼施,他倒好,一味的苛政严暴。丞相没说要检籍,偏他一上任就严查,一点情面都不留。有这个人在余姚做县令,县里谁都别想过得安生,阿池你离他远点,也别掺和到他的事里,小王若是问你,你都说不了解便是。”

虞池顺服地点点头:“多谢兄长教诲,我应当没机会同他见面,就算赴任也在山阴,不在县里。”

停了停,又迟疑着问:“小王府君那里算收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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