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37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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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思项羽)

because he rather died than surrendered.

(不肯过江东)

这首诗的意美就先不必详说,译语把句意和典故讲清楚就好。音美上,前两句虽然没有押尾韵,但重复词(one should be an outstanding)使文句简洁有力,算是有诚意的 ,而后两句是压了尾韵的(-ered)。形美嘛,前三句每句都是七个词,独末句因文法限制只有六个词,看上去基本还算整齐。

珍卿自我欣赏一会儿,还是蛮有成就感的嘛。船上也有不少赴东洋、美国的留学生,不过他们大多聚集在三等舱,珍卿跟他们还不太熟悉,把译诗拿给他们看还有点犹豫。

不得不说怡民在此时算另类,别人看韵译诗都觉得怪,觉得为强求美感生造词句,怡民却每回都很赞叹,说她要是个外国人想读点中国诗,就愿意韵译出来的诗词。

嗯,怡民小时候长在东洋,可能算小半个外国人。她的意见很有代表性,她的评价也不是故意吹捧。

珍卿充实地过了小半天,又听见侍者摇铃铛叫吃午饭。她不由叹着气看手表,又是才十点多钟。她们在船上吃午饭非常早,盖因四点钟会有下午茶,于是把用餐时间隔得很开,大约是怕把贵宾们撑着了。

吃完午饭到甲板上活动一会,珍卿趁着饱食困倒床就睡,隐约听见有人敲舱门,怡民起身去应付几句,客人并没有进舱房来,可她的嗓音尖细吵人,珍卿翻个身才睡踏实——她前阵子睡觉太糟了。

睡到一点钟,珍卿听着外面的海浪声,拥着褥子呆坐一会儿,洗脸时听怡民进来说,刘太太刚才来借首饰,说头等舱宴会邀请她去,被怡民三言两语打发走。珍卿听言无奈地笑,没再跟怡民议论什么。

其实,不论你走到哪个林子里,都会遇到叫声格外高亢的鸟,不能赶走她就只能忍受。这件小事被一言两语带过,珍卿又到起坐室开始写札记。

她先翻看前几天的札记。珍卿整装待发的那段日子,一拨拨亲友师长给她饯行,叮咛关怀的话听了一大车,出版界前辈再三叮嘱她作《女王号札记》,记录她乘坐邮轮的一路见闻,寄回去在《宁报》《十字街心》等报刊发表,以与时下立志求学之青年共勉,也叫普通民众借助大家的巨椽,一览不同国家的风物人情。

从海宁到港岛的一段航程,天气晴好风平浪静,又有三哥一直照顾,她以为远洋航行不太糟,看到丽日海天也很怡人,热情洋溢地做了很多札记。可是自从离开港岛,天公一直不作美,前几天晕得人事不知,写的札记也都简短无聊。

六月四日:

过港道时,天晴甚好,远望港岛舟舍辐聚之处,还记得离船上岸时,穿短衣的舟子载我们上岸,其状甚贫而勤快老实。此去港岛,不但更远离中国的千里河山,亦远离了真正中国人的境界。港岛的青山秀媚怡人,港岛的蓝水晶洁可爱,港岛的人一如大陆上的人,苦难而不失勤俭,无望而犹追希望。

听船上一些“上流人士”议论,底层的人是没有希望的,他们再努力三辈子五辈子,也永远脱不掉愚昧贫穷,他们的希望正是痴心妄想。

忽忆起古今中外的理想国,柏拉图有一个《理想国》,培根有一个《新亚特兰蒂斯》,莫尔有一个《乌托邦》,儒家有一个礼治的大同世界,墨家有一个兼爱非攻的和谐世界……

哲人学者的理想国度,如此宏大浪漫叫人神往,明知其虚无的文人学者却常谈论。相形之下,如此卑微的舟子和脚力们,他们想吃饱喝足的理想国,因为渺渺茫茫难以实现,连他们的希望和理想,也同他们一样卑贱可笑?

海天之间容下如许生灵,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有谁是永远没有希望的,他们的希望或在于来路,或在于自己去折腾……

六月七日:

四日至七日,间歇大风大雨,每进食便呕吐不止,日夜不能睡。旅伴与舱管、船医、厨师皆好,多赖众人细心妥帖照应,不至于人事不省,病笃难治,夜吃晕船药稍能安寝。

六月八日:

早起海面尚安稳,饭后风波甚疾,与友伴倚船上观海景,白色浪沫溅于身匝,观此浪淘风簸之怪像,对自然生恐怖之心又呕吐……

珍卿理理信纸不由叹气。其实,在茫茫大海上枯坐无聊,她情愿多做事打发辰光,谁晓得晕船能晕去半条命,多少次难受得快要升天,她就咬牙切齿地发誓,一旦上岸情愿一辈子不出远门,也不再上这海上大摇篮了。话说回来,上回跟三哥一块游历江平,在内河坐船的次数也不少,全不似这一回这样遭罪。

她最近写的札记太少,又多是写景抒情议论的调调。摇着笔杆子琢磨一会,打算写船上一个讨厌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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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船上船下的小事

珍卿在培英三年级的下学期, 读了charles lamb的《穷亲戚(poor relatives)》,觉得这种脸谱式的人物呈现方式很好,她要写的是船上一位刘太太, 她是典型的中产阶级不可爱妇女,整天维持着一种廉价的傲慢, 珍卿给文章取名叫《骄傲的女人》。跟这位奇葩的刘太太一比, 留在海宁的胖妈简直是仙女, 札记是这样写的:

……眼看到了要睡觉的时辰, 你听见有人敲你舱房的门, 你心里猜测着客人是谁,左不过是那一两个人,莫名的时间莫名来访。

这访客惭惶地说“不意叨扰”, 等到主人家表示欢迎,询问贵客有什么来意,她才悠悠地讲明意图。大抵是她丈夫跟船长认得, 叫主人有烦难尽管与她说, 她叫她丈夫去同船长讲情, 不然底下的小鬼几难缠。因此,以后但凡“底下人”待你周到, 全是她丈夫认得船长的功劳。

她打量你的舱房家私, 打量你的衣着装扮,若是觉得不过如此, 她就平衡而得意。你并不想主动与她谈话, 但在睡觉时间来访的人, 总有无穷的话题与你聊。

她拿起你的手指端详, 问这戒指上怎地光秃秃, 不像她手上的戒指镶着红宝石, 另一颗戒指镶着绿宝石………她挂着笑面却不说中听的话,说你这里寒酸那里掉价,看到桌上放的好宣纸,临走还要顺走几张,说回去给他儿子写字,但你晓得她儿子不爱写字,她儿子最钟意的事,是往女浴室偷看妇人洗澡……

翌日,主人脱了衣裳要睡午觉,她又咣咣敲响主人房门,趾高气扬地告诉主人,头等舱阔人们要举办酒会,船长喊他们也上去玩一玩,只可怜一件趁头的蓝礼服,没有登样的首饰配,想借主人的宝石项链戴戴。她不知主人有无宝石项链,不过有枣没枣打三竿子,打下来一个是一个。主人说没有宝石项链,她便指责主人不知恩义,说主人生病卧床的时节,那些舱管、船医、厨师,看待主人这么无微不至,就是她丈夫跟船长打招呼的缘故。

她是个嘴巴顶厉害的人,但当你真正开罪了她,才晓得她能厉害到什么地步。

她的嘴巴其实是个筛子,什么话从她嘴里露出来,时间久了都不叫人稀奇。她日夜钟意讲人家的闲话,而且早上是李逵晚上是李鬼:今天跟赵太太讲钱太太闲话,明天跟钱太太讲赵太太闲话,后天就跟李太太讲赵太太和钱太太闲话……船上有人背地开她的玩笑,说这海上过路的海豚,桅杆上歇腿的海鸥,都摆不脱叫她讲些闲话……

她有时候被丈夫当众殴打,别人同情她劝解她,她却反说谁家男人不是这样。无论丈夫如何打她,她翌日照样与丈夫亲近……

当你遇见这样一个女人,才知世上竟有这样一个女人,叫人同情不起憎恶不得的傲慢女人。她有时候站在你的面前,叫你绞尽脑汁也想不清,造物主造出她究竟为什么……

这一篇人物札记刚刚写完,珍卿的旅伴之一、孙离叔叔的朋友——大着肚子的华衡非女士,赶她和怡民到甲板上活动活动。

她们就到甲板上面活动去。

特别二等舱的甲板上人不少,有人喁喁细语,有人高谈阔论,有人联袂散步,有人倚舷远望。小孩子也在任情撒着欢。晴天是这么得珍贵,这难得的详细安宁让人感动。

和怡民在甲板上散一会步,珍卿就把画板拿上来写生,怡民也拿了外文书来看。一个玩球的外国小孩儿,总是将球踢到珍卿的椅下,其母会轻声细语地教训他,叫保姆抱着孩子安生坐一会。孩子母亲还欲来给珍卿道歉,被她的先生小声劝住,大约是叫妻子不要打扰人家。

珍卿在画一幅《海上鱼雁图》:天空像硕大无边的蓝宝石,薄絮似的微云飘荡着。是时海上无风浪,整个海面澄平如镜,船上人可于粼粼细波间,见飞滑于水面的银色鱼影。它们披开波痕,集群向同一方向游去,那种速度和动感让观鱼者自有乐趣。每种生物都被天敌觊觎着。海燕也在海面上飞掠着,捕捉嬉戏波面的小鱼,它们俊巧的身形和迅捷的姿态,很能激发珍卿的创作欲望。不过,特别二等舱的甲板离水面高,看不清鱼儿滑行的细节。她便跑回舱房去取望远镜。

离珍卿她们坐椅不远处,一位刘太太小声跟旅伴惊诧,说那画画的杜小姐竟已成婚,既成婚又不在家相夫教子,偏抛家别夫到千里之外念书,家里也由着她读那劳什子的书,真是可煞作怪!

相貌不错又有才华的女孩,难免会引人注目一些。不独是容易想入非非的男人,就是女性也下意识注目。他们未必只着意谈论她的色相,也关注她的性情学识、家世婚姻。而且,跟这杜小姐同行的旅伴也奇怪——一个带着伴当的的丝茶商人黄先生,一个挺着孕肚的知识女性华女士,一个会讲东洋话的江平女孩孟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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