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419节(2 / 2)
珍卿微微一笑道:“嫂子见过东洋人吗?他们其实很迷信很固执,以为经过艰苦的自我修炼,灵魂已经无比强大,凭借强大的信念和神祇的庇护,甚至能摆脱自然规律的限制。说白了,就是极端的唯心主义,让他们太自命不凡,以为自己不是凡胎□□。”
胡畴良看着珍卿若有所思,接着珍卿的话解释自己的体悟:
“易先生在书中说,东洋的军国主义者攫取了统治权力,利用民众对神道教和虚位元首的信仰,加固他们民族性格中固有的武士道精神。比如片面理解儒家教义的武士,可以为他们认同的集体价值‘不惜死’,甚至以超人的意志力切腹。他们相信,身体和意志经过艰苦的修炼,灵魂会达到超越凡俗的境界,令他们创造唯心主义的奇迹。很多受过科学教育的东洋年轻人,也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说着他认真看着珍卿,道:
“想来,云小姐谈及的官员坂本,是受这种唯心主义的影响,以为经过修炼的意志和精神,能够对抗无药可救的河豚剧毒吧!”
四姐也若有所悟地说:“怪不得常听他们说,东洋人老是把小孩儿脱光,叫他们叫冰天雪地里站着。”
微微清寒的秋雨夜中,他们喝着热腾腾的果茶,兴致勃勃地议论着他们的敌对民族,它如此独特又如此自相矛盾,人们总忍不住问他们怎么这样,正常人哪会这样子思考,正常人哪会这样行事。可世上偏偏就有这样一个族群。
韩道茵一反常态地沉默,珍卿冷眼留意此人,摆明就是跪舔东洋的公知祖宗,只不知楚师兄是否已察觉,而或已经察觉却并不料理。
待到那些见习秘书离开,楚太太拉着四姐谈心去,楚师兄笑眯眯地问珍卿:“珍珍啊,你对内外时局有何体悟?”珍卿无辜地摊手:“楚师兄,我向来总在治学,哪有余暇关心政治?”
楚师兄微讶地端详他,忽地仰头哈哈大笑,过来摸着珍卿脑袋,和蔼地说:“不愧是李先生教出来。你跟你的家人,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谨慎持重总不会错,你这样很好。”
这时楚太太走进来,一边拉过珍卿的手,一边扭头笑问她的丈夫:“你们兄妹谈什么,老远听见你的笑声?”四姐也拎个袋子走过来。楚师兄对妻子笑而故隐,只说:“说起李先生教导小师妹的趣事,小师妹调皮得很。”楚太太和四姐被他的心情感染,面上也不觉带了笑。
这回珍卿和四姐真要走了,楚太太不舍地拽着珍卿:“珍珍,你们姊妹的房间,我早预备好了,好歹住一晚上也好啊。”
珍卿和四姐都委婉辞绝,男女主人一直将她们送到门外。
身份清贵的夫妻俩人,目视珍卿姊妹的汽车远去,楚太太跟丈夫感慨道:“我只道谢公馆气象不凡,他家的子弟才这样出类拔萃。其实想一想,禹州也是钟灵毓秀之地,竟养得出你小师妹这等人物。哎哎,应星,以你小师妹这样的影响力,何不把她培养成一个外交家,女外交家可是少见,借助她的声誉地位,多少事都容易得多,将来追溯因果也是一桩美谈。”
楚师兄收起夜色中的凝思,对夫人的话莞尔一笑,婉言解释道:“她如此天份造诣,阖该专心做学问,叫她摆弄政治是玷污了她。当年,我们在李先生坛下听讲,讲什么‘天地立心,生民立命’,奔扑数十载却碌碌无成,现在也不过东堵西补、勉强维持而已。我辜负了李先生殷殷教诲,成了满身世故的狡猾交际家,若再连累小师妹入彀,李先生不会原宥我的。”楚太太见丈夫妄自菲薄,连忙说丈夫公忠体国,不可如此自轻。
楚师兄不在意地笑一笑,问夫人跟惜音谈得怎么样,她看上哪个青年才俊了。楚太太便笑着说起,说惜音一眼相中了胡先生,她与胡先生若能成功,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楚师兄若有所思地叹一声,附和着夫人说了几句话。
四姐大约心思还在相亲事上,后来也忘了问韩道茵在试探什么。其实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若韩道茵真的数典忘祖,亲附东洋,他就要帮他的主子试探中国人的想法,看中国的外交官和青年人,对于东洋人的野心能容忍到什么程度,以决定他们往后的步伐。
没上三天,珍卿偶然跟楚太太通电话,才听说胡畴良先生辞了秘书一职,不久将要启程回国去了。与胡先生一同走的,还有疑似亲东洋的韩道茵。
楚太太在电话里连连叹惋,说惜音对胡先生有一点意思,正在眉头心上地咂摸着呢,也是遭遇的滑铁卢太多了,一直犹犹疑疑地想着怎么表达,谁料到胡先生说走就要走了。楚太太说四姐颇是伤心失意,叫珍卿和三哥好好劝慰她。
珍卿一挂楚太太的电话,就把这件事说给三哥听,三哥不辩喜怒地说:“惜音的学业早就结束,除了牵挂服装事业,也是怕回去有人翻她旧账,人们议论起来叫她难堪。所以她一直在绸缪,想她的服装事业,如何在国内一炮打响,也想有个像样的朋友先经营着,回去说出去也好听。她若真爱慕这胡先生,回国自然有法可想。只恐怕,她未必爱慕胡先生到那个地步。”
珍卿心有戚戚地点头,虽然说,四姐美得常人不敢亲近,性格有时也强横娇蛮些,但她也是有财有貌的好姑娘,婚姻恋爱按理不该如此曲折。可能还真是好事多磨吧。
第459章 感时伤运各悲欢
听楚太太说四姐心绪不好, 珍卿打电话过去关心,四姐的声音恹恹的,约珍卿陪她吃中午饭。
两人到饭店餐座点了餐, 珍卿的饭菜一上来,她就细嚼慢咽地认真吃起来, 四姐一直郁郁寡欢, 拿着刀叉对牛排戳来戳去, 就是不正而巴经吃上一口。
珍卿微微摇头, 只在心里叹气, 正如三哥所言,四姐未必爱胡畴良君那么深挚。不过是当年的荒诞婚恋在海宁遗下话柄,四姐总觉得是一桩不堪的过往, 兼且谢公馆这一代的五个儿女,其余四个已经完成终身大事,四姐眼看自己年龄越发大了, 一回回恋情不顺也难免打击自尊心, 她如此急切想找男朋友, 不过是主观的悲观情绪在作祟,并不意味着她已经濒临崩溃。
珍卿试图跟四姐交一交心, 方便有的放矢地宽慰她, 可是她刚跟四姐提了一个话茬儿,四姐却直情选择避而不谈, 点的餐一口也不吃, 拎起手段霍然起身走了。
珍卿看四姐大步流星向外走, 皱着眉赶紧招呼侍应过来, 结好账才慌忙跑出去追四姐。一错眼的功夫, 四姐就莫名跟人起了冲突。西面有个疑似酒吧出口的地方, 一个醉醺醺的鬼佬拦住四姐,拿根雪茄对着四姐吞云吐雾,以很有种族优越感的口气轻浮说道:“嘿,黑眼睛的姑娘,你是东洋人还是中国人,谁惹你这小姐不高兴了,噢,你是不是准备哭了?”
四姐忍耐着想避开这个酒鬼,眼见又一个酒鬼凑上来调笑:“你这个亚洲小妞,不跟你爸爸妈妈在一起,跑来这里干啥,哇,我知道,我知道,你爸爸在矿里挖煤,你妈在工厂洗衣裳!”此语引起周围人不同程度的讥笑。这帮人仗着人高马大的,左遮右拦不让四姐过去。
两个醉鬼明目张胆地围着四姐,眼见就要对其上下其手,珍卿连忙将手包掷过去砸中一人,另一个没被砸中的一瞅见珍卿,就像残忍的猎人瞅见了弱小的猎物,骂骂咧咧地伸出手要抓珍卿,珍卿灵活避过醉汉伸来的魔爪,这醉汉转了两圈重心就不稳,一个跟头栽在地上半天才坐起来,一摸鼻子还流鼻血了。
珍卿赶紧去捡刚才丢的手袋,却被她砸中的醉汉揪住脖领子,就见四姐急冲上来解救珍卿,劈手给那鬼佬一个大耳刮子,此时珍卿也不管她三七二十一,扯着四姐就向饭店过头冲。疯跑了不知多久,有两个法国巡警上来拦她们,手里还提着一只眼熟的皮鞋,珍卿才发现她的一只鞋跑掉了,回头一看四姐也是形状狼狈,她精心梳理好的头发都跑毛了,领口的纽扣也脱开了。
珍卿对着此情此景,莫名其妙咧嘴笑起来,四姐也笑起来,笑着笑着就莫名哭了。
珍卿暗暗思忖一番,还是将刚才遭遇醉鬼的情形隐瞒,她着实不太了解法国警察的作风和操行,而懂得本地风俗的四姐又在哭。她穿好鞋抱着四姐安抚她,又请巡警帮她们叫一辆车。
珍卿上车说了她跟三哥的地址,已经止住哭的四姐却说回自己家,珍卿陪着四姐到她住处,四姐到家就将自己锁在房里,怎么呼喊拍门她都不开门,珍卿无奈,打电话给三哥和汤女士,谁能说得上话就让谁来劝慰四姐吧。
三哥和汤女士是前后脚到的,珍卿讲了四姐没正经吃午饭,还有刚才遭鬼佬调戏并狂奔的事。四姐却不愿对着珍卿和三哥,说他们天天在她面前双宿双栖蜜里调油,她是一个人形单影只,还不够让她怄气的,让珍卿和三哥回去吧。
见四姐蔫头耷脑的懒得看他们,他们终是把她交给汤女士劝解。珍卿和三哥给四姐做了简餐,按四姐的意思暂时离开了。四姐因恋爱不顺心里横着郁气,别人再忧心只能在外头使力,还得让她自己振作精神度过心里的难关。
过了两日,珍卿与三哥外出散步时,遇到一个着实意想不到的人,就是楚师兄公使馆有一面之缘的胡畴良君。
那天寡言持重的胡畴良君,一看到珍卿马上走迎上来,再三说他今天来得冒昧,还请先生原谅他。珍卿见他捏着帽檐的双手,攥得皮肤上都没有血色了,脸也涨得红彤彤的,就是盯牢珍卿一直看她。珍卿觉得胡君来得很怪异。
胡畴良君手足无措一会儿,这才留意到一边的三哥,连忙跟他自我介绍一番,三哥跟紧张又兴奋的胡君握手,看看珍卿的神情态度,建议大家到旁边的咖啡馆谈谈。
其实,珍卿听胡君对她满口“先生”,就已明白他认出自己了,可是她到底哪露出破绽了呢。三人才一落座,珍卿开门见山地问胡君道:“胡先生,你如何得知的呢?还有别人晓得我吗?”胡君连忙说别人不知道。
胡畴良君心情着实激越,喝点加冰的红茶才平复些,但依然小迷弟似的看着珍卿:“那日,听先生讲东洋人食河豚事,便觉得先生的话意味深长,如此便留了一点心。无意间从楚太太处得知,陆惜音小姐出身鼎鼎大名的谢公馆,回想陆小姐与先生举动亲昵,她又一直称呼先生为‘小五’,学生就渐渐生了疑心。前日,学生去王太太的沙龙告别——噢,王太太姓阮名小檀,她也是海宁培英女中学生,王太太给我看培英师生的留影,有一张相片是演莎翁的戏剧,站在中间演女主角的小姐,我觉得与先生有五六分像,我知道易先生就是培英女中的……也是无意间听陆惜音小姐提起,她住在这片区域,想着你们是一家人,也许住相互隔得不远,这几日就天天来碰运气,不想上天不负有心人,果真叫学生遇见先生了。”
珍卿听他说得这样容易,更不放心地追问胡君:“你确定别人不晓得?阮小檀晓得吗?”胡君举着手再三保证,他只在心里思量分析,对任何人没露出一点形色。
三哥发现这胡君其实很聪明,只因为十分崇拜“易先生”,才像个手足无措的羞涩青年,心里也暗暗解除了警报。
后面,胡君从他拎的大手提包中,先掏出一本《东洋人的民族性格》,说请易先生在书上惠赐笔墨。
三哥笑吟吟地瞅着珍卿,体贴地将钢笔拿给她用。不料胡君那手提包跟无底洞似的,装进去一本《东洋人的民族性格》,又掏出十来本书叫珍卿签个没完。
说起来都是珍卿自己的作品集,偏偏多数不是珍卿自己编的,多是杜教授还有出版前辈编集的,甚至有裴俊瞩和宝荪编集的。珍卿一边给胡君签些勉励的话,一边翻看别人帮她出的文集,真是新奇得很。
三哥就跟胡君随便聊着天,问到胡君为何突然要回国,在公使馆做秘书待遇好地位也高的。
胡君敛眉肃目看着珍卿,庄重而凛然地说道:“中国人既然等不来救世主,就要在神州大地上造就自己的英雄。我以为,现今的外交领域难以出现真正英雄,做外交不过是虚耗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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