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42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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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卿不断地找角度写生,三哥跟随珍卿的角度拍照,照片是为珍卿之后放大作画参考。四姐穿着美美的夏装凹造型,叫仲礼或裴浚轮换着给她拍,仲礼拍一会就跑到羊群里戏耍,这家伙骑到大羊背上就算了,竟敢抱着可爱的羊羔挑衅母羊,被撵得满山乱跑乱叫,令人哭笑不得。

珍卿陡然生出强烈的感觉:人物在画面中纯粹多余,连一线人的背影或侧影都显多余。也许她这一年过得太充实,生活中被各种事占得满满的,最近她在作画选材时,不由自主地对人物生出厌倦,她以前对人物比对景物有兴趣。可是现在她却在想:无所不能的造物主创造的景观,只须人们选取角度纪录下来,无须叫社会造就的“人”在里面添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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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六月尚觉室中寒

珍卿下了一番功夫, 达芒先生惊讶她这次的作品殊类往昔,她往日写景作品的风格,还明显是人文社会的产物, 画中显现人类活动的痕迹,或表现画家本人的思考印迹。可她这回画的《初夏漫想》系列, 空灵静美得仿似世外桃源。她还运用中式的颜料和着色剂, 清澈鲜丽的视觉效果别拘一格, 全不似西方自然田园画家的作品, 总是显出浓郁的层叠感和油质感。

达芒先生对珍卿作品评价极高, 跟弗郎索瓦和夏尔·先生讨论,为何缪斯独独予她不枯竭的灵感。珍卿听闻玩笑地回答他们,说不但西方的缪斯在她身畔, 中国管文艺的文曲星、文昌星,也时常在她头顶照耀着呢。这一语双关的玩笑说法,以后被不少中西文人引用, 说天才的易先生学贯中西, 兼收并蓄, 才能在文界艺坛源源不断地创迁,用珍卿自己的话谈论做学问, 就是要“博观而约取, 厚积而薄发”,总之没有积累是不行的。

珍卿有意无意间在欧洲促成中国热, 进一步奠定她的国际影响力。她的作品由高尚沙龙展览的常客, 变成国家和世界级艺术展览的爱宠。先是国外的私人收藏家追捧, 后来官方美术馆也开始大感兴趣。

珍卿接到的讲学邀请非常多, 三哥嘱咐珍卿尽量不要出门, 出门就把裴先生送的两位保镖带上。珍卿嫌麻烦越发深居简出, 将她对阿尔卑斯山的《初夏漫想》,复刻三幅寄回国内给杜太爷,最好能把老头哄高兴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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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风和日丽的六月天。

这星期三哥去英国待了五天,会了一些经济金融界的朋友。回来后得到德国那边的通知,岳子璋先生订购的机器完工,就该接洽物流方面的事了。

大宗机器的越洋运输可非易事。谢董事长的至交叶世昌家,就是港岛专门做远洋航运的,去年,他们初到英伦借他们公寓的叶立德,正是寰宇航运叶世昌先生次子,叶立德先生又是寰宇航运在欧洲的总负责。

还有吴祖兴后妻黄翠之的舅家,是港岛同做远洋航运的恒盛航运,两家有合作但私下竞争也厉害。三哥正在评估两家的运输保障能力,还问珍卿若论私情该选哪家。

珍卿说若论私情,最好不要选那位新大嫂的舅家。吴祖兴跟他小舅子也在恒盛做事,真的打起交道岂不麻烦?前些年,吴祖兴夫妇从不私下联系他们,可现在他们也坐不住,这也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那年,吴祖兴在海宁给应天军需官行贿,军供的被服粮食等物也敢做鬼,谢董事长大义灭亲举发了他——实际也是先下手保全他,不然既连累谢公馆的偌大家业,也说不定阎崇礼会怎么对付他。他后妻黄翠之女士为营救他,殚精竭虑多方奔走以致流产,他们夫妻这些年都未生育,多半是当年坐下病根。

黄翠之女士比林玉馨开阔得多,晓得自己不能生,就有心跟元礼三兄妹修好关系。但哪有他们想象的容易?别说性格倔强的元礼不理他们,就连性格最好的娇娇也别扭。于是吴祖兴夫妇想到珍卿跟三哥,想叫他们从中说和,父子两代化戾气为祥和。谢董事长也露出一点意思,珍卿和三哥不好以疏间亲,跟元礼三人讲吴夫妇的意思,元礼说永远不会回去修什么好,仲礼这家伙也是满不在乎,倒是娇娇心软最终松动了。

未料这吴祖兴不干人事,虽然传统观念男丁比女孩重要,也不能因为两个儿子不理他,就迁怒特意去港岛看望他们的娇娇。娇娇打电报跟珍卿说,她以后再不去港岛看望父亲,说他父亲到现在还是凶徒。珍卿直是心疼又后悔,很不该管吴祖兴的烂事。之后,无论黄女士如何解释道歉,吴祖兴夫妇的事她绝不会管,三哥就更不会管了。

所以,现在也很不必跟他们打交道。

三哥一大早又出去办事,珍卿上个礼拜太累了,昨天夜里又没有睡好,才工作两小时就疲累了,干脆从书房出来逛逛散心。

四姐正在跟汤女士打电话,听她在问唱片灌得怎么样。四姐嫌夏日的天气炙人,绝不让太阳损伤她的皮肤。珍卿没有惊动四姐,自己到小花园闲逛晒太阳,她经期里觉得身上阴冷的。没一会儿,听见四姐跟女佣交代,她中午不回来吃饭,一阵动静就打车离开了,大约是为了灌唱片的事,说有的地方没灌好要重新灌。

小花园上上个礼拜才修剪过,葳蕤枝叶又长得旁逸斜出,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景象。珍卿也怕晒得皮肤疼,拣着绿荫的地方随意走走。鹂簧莺管就在头顶树罅响,却一个个神乎其技,在刺目的阳光中很难寻觅它们。

每个人的人生际遇在变,审美和乐趣也在发生改变。频繁的交际应酬让珍卿喜欢独处,室内伏案工作也让她格外喜欢阳光。

锦绣帷幕似的蔷薇花墙中,不知为谁辛苦为谁忙的蜜蜂崽崽们,嗡嗡声中竟满是喧嚣的生意。珍卿便躺在花墙不远的绿荫下,让自己在草地上摆成个大字,树罅透下来的阳光晒得她筋骨舒展,骨头缝里的阴郁似也被晒出来。

忽然,她的缠枝芙蓉裙上跌下一只蝴蝶,扎煞半天翅膀都没有重新飞起。珍卿坐起身蹲在树影里,拿小木棍轻轻拨弄似乎受伤的蝴蝶,琢磨它应该属于哪一科。琢磨一会没有头绪,又举目观望四周的草地,猜测它可能被什么袭击,是甲虫、螳螂还是蜘蛛?

法布尔在昆虫世界寻觅快乐,珍卿自幼得法氏真传,无所适事地臆想能帮她放松精神,她放任自己的游思乱想。

这小可怜也许是被螳螂袭击的,珍卿在花园里见过不少螳螂。她小心地捡一片叶子,把蝴蝶动得越来越弱的身躯,缓缓用细棍移到树叶上。之前在室内觉得阴冷,忙活这会额上沁出薄薄汗迹,心里却觉得舒泰安逸。

当她听见鞋子轻划草地的声音,才一抬头,头顶无声绽放一只白色蕾丝阳伞,她看见三哥鞋裤的同时,仰起脸展开笑靥叫一声:“三哥。”这娇憨模样让人生怜。

三哥斯文地提一提裤筒子,举动丝滑地蹲下来,看着珍卿手托的叶子:“是什么?”

珍卿小心翼翼托着叶子,瞅着蝴蝶跟三哥说:“应该是袖蝶科,翅膀窄、触角长,你看它的翅膀有黑有红。小时候在睢县,长工给我捉过类似的,也是这种黑红的翅膀,乡下人叫它新姑娘,说她漂亮得像新娘子。今天这只,不完全一样。”

三哥原本淡漠的公务脸,也染上阳光的笑意,看珍卿把叶子放到蔷薇花架上,说起她幼时蝴蝶养得少的缘故。幼时被圈养的生活娱乐贫乏,她五六岁还不太玩昆虫,黎大田和长工有时抓蝴蝶给她,她把蝴蝶装在扎洞的饼干盒,或者糖果已经吃完的玻璃瓶子里。大约是日子过分无聊,她忍不住一天看几回,轻易被杜太爷发现并没收,而且当着她的面捏出蝴蝶碾死它。封建家长很会摧残小孩的爱好,她一个假小孩都不免受影响。

三哥跟珍卿一样席地而坐,说她淘气的方式也花样百出。陆家老宅有不少他讨厌的人,譬如平辈里最长的大堂哥,常常爱拿或抢他的好东西,又无端在长辈面前责他顽劣,他一小心里最厌此人。谢董事长那时是家里顶梁柱,长年在外倒弄丝绸和洋货生意,爸爸不知他受委屈,只一再嘱咐他尊重兄长。他就在堂哥结婚的洞房里使坏,悄悄往喜被里塞扑棱蛾子,他们洞房时吓得惊声暴跳,新娘不慎把新郎的喜烛扑灭了,谢董事长责他不该为难新娘,但他后来发现,新娘也生了一双势力富贵眼,愧疚之心就没了。

珍卿和三哥从幼时趣事,聊到三哥婉拒新大嫂舅家的事,问是否就决定选叶世伯的寰宇航运。三哥告诉珍卿,岳子璋先生已着手在蜀州建厂,前期基础设施投资非常大,他也决定投资一部分,看着珍卿似忐忑似的。

三哥拿自己的钱搞重工业投资,珍卿早料到会有这一天。诸葛武侯文才武略厉害吧,蜀汉昭烈帝传闻对他言听计从,可也拦不住他去打惨烈的夷陵之战。从三哥结交岳先生那天起,珍卿心里就有预感,三哥跟岳先生可能会合作。可话说回来也不必那么悲观,三哥说岳子璋先生选址谨慎,崇山峻岭间选个远僻隐蔽的地方,东洋人真要来可比沿海安全得多。

珍卿把蝴蝶连花带叶拿起,到室内移到卧室的窗台上,跟三哥两人偎依着看一会蝴蝶,热乎乎出了一层细汗,珍卿犯困躺到床上,在三哥温煦的声音中睡着。三哥轻轻给她盖上褥子,洗漱换衣也到床上小睡。

珍卿憨甜的一觉醒过来,三哥正在窗前写信,多情的纱帘被夏日熏风卷拂着,不时拍在三哥的手臂上,隔叶鸟雀偶尔鸣叫两三声。珍卿看案前人“沙沙”书写,睡足后心情也格外宁静,当真岁月静好的感觉。她感受一会儿,躺在床上想一点事,忽听见三哥起身出门,大约跟听差的吩咐送信,回来见她安静躺在床上,眼睛却睁得骨碌碌的,真像小英小的时候。关门时好笑地问:“吵醒你了?”珍卿没有答他,反而奇怪地问他:“三哥,你往日不爱讲陆家旧事?今天怎么讲了?”

三哥带着凝思的肃穆公务脸,看见她面上不知被啥硌的的印子,好笑地踱过来挨着床坐,看看她的凹印子要不要紧,见她枕套上脱开的粗边线,找剪刀把那粗线剪断,跟珍卿说晚上换一个枕套。珍卿懒懒把头靠他腿上,他见她的脸色有点白,记起现在是她的经期,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一边起去找姜糖:“父亲皈依佛门后,我对陆家释怀了。”

珍卿若有所悟的神情,三哥边给她冲姜糖水边说:“听惜音跟韵娴说,我出差期间,你天天坐到深夜。我看还是别太辛苦,不然睡不好,心情也不好。”

珍卿静静的眼睛凝睇他,把头枕他腿上仰头笑问:“怎么晓得我心情不好?”三哥一手拿兑好的温姜糖水,一边轻巧地把犯懒的她拖起来,把她当小宝宝喂她喝水,在她头顶跟她说:“你低落的时候,不自觉地像个小孩。你自从大了,长久不见你玩虫子,听说昨天你也玩了。”

珍卿喝完大半杯温姜糖水,看着三哥出去一趟,大概是吩咐女佣给他们两个做午饭,珍卿坐在窗前发呆,发呆的样子也秀美灵性得可以入画,三哥便拿起相机给她拍一张,她不由笑着问“拍那么多摆哪呢”,三哥笑说在巴黎这一年,他们的留影又能装三部影集,可以寄回去给祖父他们看。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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