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破案冠绝京华 第25节(2 / 2)
谢星阑被她呛一声也不恼,自觉在前带路,但入牢房深处的巷道太过昏暗,谢星阑打着灯笼,脚步极慢,秦缨又无奈道:“敢问您在墨迹什么?”
谢星阑也不回嘴,只略快了半分,等走到审问室,谢星阑一进门便见摆好的敞椅距离放刑具之地太近,他放下灯笼,亲自将敞椅搬到了远处墙角去。
见他盯着那面墙,似乎还嫌不够远,秦缨秀眉倒竖,“你不如让我去隔壁牢房里听算了。”
谢星阑抿唇不驳,只命人将傅灵带来。
秦缨郁闷地坐在犄角旮旯之地,没多时,看到傅灵带着镣铐走了进来,她身上华服未换,可经过一夜,锦绣绫罗上沾染了不少污迹,精致的发髻也散乱下来,但她显然毫不在意了,只在看到秦缨在场时,晦暗的眼瞳亮了亮。
今日审问不过是复核,许多细节都曾问过,秦缨默不作声地听着,看着傅灵哀莫大于心死之状,秦缨自己心底也沉甸甸的,这桩案子里,除了薛铭,其他受害之人皆是女子,简直是这世道的一个缩影,女子婚嫁被父亲掌控,名节对女子而言更胜一切,她们自出生起便受足驯化,不仅自负极重的道德枷锁,甚至还喜好以此攻讦同性。
而她们的父亲、丈夫,高高在上掌握支配之权,还总会成为过错极轻的一方,甚至像崔晋,他永远都会认为,崔婉得此结局,都是林氏一人疏于管教之过。
审问长达一个多时辰,谢星阑细致入微,条理分明,许多傅灵不确定之处,他都反复推敲核问,秦缨看着他一时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等核问完,傅灵忍不住道:“墨儿和环儿她们会如何论罪?”
秦缨也十分关心,谢星阑道:“审问过了,她们的确不知你的意图,不过怎么说她们也是其中一环的参与者,大罪可免,小罪难逃。”
傅灵看了一眼秦缨,哑声道:“那日走的时候,林氏曾出声威胁于我,就算衙门判案公允,伯府也会想尽办法折磨她们,我死不算什么,但我不想牵连太多无辜之人。”
谢星阑大发慈悲道出实情,“林氏疯了,只怕没工夫对付傅家,你可放心。”
傅灵听得微怔,“疯了?她竟然会疯?”
谢星阑自然不答,傅灵舒口气牵唇,“好,那我便放心了,我死后不知是否有人替我收尸,若是能与姐姐和母亲葬在一处,我便了无遗憾了……”
狱卒带傅灵离开,秦缨起身跟着出来,昏暗的甬道悠长,但傅灵始终未曾回头,她清瘦的背影始终笔挺着,最终消失在了监牢深处。
秦缨叹了口气,“这案子会如何判?”
谢星阑道:“傅灵是官家女,但谋害的是伯府之女和薛家公子,自然是要重判的,傅仲明教导无方,鸿胪寺卿是做不成了,至于那两个婢女许会流放。”
秦缨惊道:“流放?她们不知内情,也要流放吗?”
谢星阑看她,“她们是关键一环,没有她们,傅灵没法子悄无声息的杀人,何况她们是奴籍,任何罪过都是要罪加一等的,你连这个也不知晓?”
秦缨呼吸紧促起来,至此刻,她才真切意识到,这是个阶级分明、皇权治国的人治时代,她心中奉为公理的法律刑责在此皆不适用,而哪怕她是县主之尊,也难以改变这等现状,她心底一片冰凉,野蛮到文明相隔千年,难道要她既来之而安之吗?
她极快地冷静下来,又问:“衙门里定有大周律法公文吧?我对这些确不了解,可能叫我看看公文?”
谢星阑正担心她会回府去,却没想到她有此念,他立刻道:“有,随我来。”
出了监牢,外头秋阳早已升至中空,热烘烘地金芒落在身上,秦缨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他们沿着小道一路往西南行,路上遇见不少金吾卫差役,皆对秦缨投来疑惑目光。
没多时,谢星阑带着她到了一处阴凉的厅堂,“这是龙翊卫主簿文吏所在之处,平日里案子卷宗多在此复核,周律就在此地。”
秦缨跟着谢星阑进门,可她还未站定,便听见一人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那人又嘲道:“咱们谢钦使这是攀上了临川侯府的高枝啊——”
第27章 疑案
说话之人穿着和谢星阑同样的官袍, 此时懒洋洋地坐在正北面敞椅之上,在他身前,来来往往的小吏捧着公文卷宗忙碌, 越显得他高人一等。
谢星阑没想到会在此地撞见韩歧,他嗤道:“真是晦气, 进门就听见狗叫。”
韩歧只是阴阳怪气,谢星阑却明晃晃地骂他,他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 喝道:“谢星阑,你说谁是狗?!”
谢星阑冷恻恻道:“谁应谁是。”
韩歧咬牙切齿, “你以为我不敢跟你动手是不是?”
谢星阑抬眉, “你既攀上了信国公府的高枝, 与我动个手算什么?”
韩歧面色微僵, 但被揭破此事,他并无羞愧,反而气焰却更甚, 但谢星阑接着道:“不过如果郑大将军知道你与宁远侯府也多有来往,也不知你还能在龙翊卫吠几日?”
信国公府便是当今太后与皇后的母族郑氏,前任信国公郑成德与郑太后是嫡亲姐弟, 亦是天下兵马大元帅, 曾在丰州之乱中护国有功,后来为了平定叛军余部, 更以身殉国。
如今的信国公郑明跃是郑成德长子,皇后郑姝的亲哥哥, 眼下手握十万镇西军在西疆驻守, 谢星阑口中的郑大将军是郑成德次子,任金吾卫左将军, 他与信国公和郑皇后皆是一母同胞,兄妹三人各个位高权重。
而贞元帝昨夜提到的郑钦,乃是郑明跃独子,已被封为信国公世子。
至于安远侯段氏一族,乃是世家中的后起之秀,如今权势仅次于郑氏与崔氏,家主段珉任金吾卫右将军,世子段柘早年入金吾卫,与郑钦一起被封为金吾将军之列。
自从谢正则死后,为防郑氏专权,贞元帝未置上将军之职,还重用了段氏,如今的金吾卫中郑、段二人分庭抗礼,底下部将多择一投诚,若谢星阑这等特立独行者甚少。
此前的他忍辱负重,也从不行差踏错,再加上谢正则余下旧部照拂,尚能在金吾卫立足,而去岁他对贞元帝有救命之功,便更能独善其身。
这等局面中,最忌讳的便是两边讨好,韩歧也没想到他私下秘行竟露马脚,还被谢星阑当众道出,登时恼羞成怒,“你他娘的疯了!这样的话你也敢乱说?!”
谢星阑冷笑着看他,“五日之前,亥时二刻,你捧着——”
“疯子!你少在这胡言乱语!”韩歧背脊发凉地打断谢星阑的话,看着他那锐利无忌的眼神,韩歧开始后悔招惹他,他慌忙道:“我的确去过安远侯府,但都是为了公差才去见右将军,我眼下还有陛下交代的要事,没工夫陪你斗嘴——”
他急匆匆出门,颇有种落荒而逃之感,屋内小吏们眼观鼻鼻观心,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
谢星阑这才对秦缨道:“跟我来。”
秦缨旁观了半晌,越发觉得谢星阑真是没有丝毫忌讳,她记得原文中这个韩歧尤其阴险毒辣,他今日戳韩歧痛处,是没打算留余地。
进了厅堂左转,沿清凉过道直走,路经的厢房内,也皆是文吏们在忙碌,没多时到了一处厢房前,谢星阑停步推门,从西南角的柜阁中翻出了一本书册来。
谢星阑递给她,“这是《周律》。”
秦缨道了声谢,找了个窗边椅子落座,随意翻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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