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破案冠绝京华 第37节(1 / 2)
窦晔面色一冷,“祖父,您到底是相信外人还是相信孙儿?谢大人说了这样多,不过是自圆其说,又哪来的证据证明孙儿害人?难道孙儿不小心折了自己的弓弩,又取了一块茶饼,便要被栽上这样的罪过?!”
窦启光被质问的语塞,又去看谢星阑,谢星阑这时从袖中掏出一物,“你一步步算的十分精妙,行事也果决利落并未留下痕迹,但你还是不够小心,茶室中放置茶饼的柜阁,被小厮打扫的一尘不染,可就在靠窗柜阁的角落里,竟然发现了一枚火石碎屑,这枚火石是谁留下?”
窦晔挺直的背脊微僵,谢星阑继续道:“军中的火箭,乃是用浸湿桐油的棉布裹在箭头上,你自不敢用军中的法子放火,否则一支火箭凌空而过太容易引人注目,那茶柜之中,只有一丝极淡的桐油味,你只是用少量桐油,再加上诸多火石,以保证火石燃着,而箭头上只有微弱的光亮,如此一闪而过,便是谁看到了,也绝不会想到那是什么——”
窦晔语声微紧,“就算有火石,也不一定就是我留下的,谢大人是找不出凶手,所以一定要栽赃在我身上吗?”
谢星阑盯着他未语,众人只以为他被问得无言以对,眼神也半信半疑起来,可很快,去了含光阁方向的谢咏从廊道上快步跑了回来。
他鞋履袍摆上尽是黑灰,脸上也沾了不少灰垢,双手更是黢黑一片,可他掌心中捧着一物,还未走近便对谢星阑道:“公子,找到了!果真如你所料,此物并未被烧化——”
谢咏满头大汗地到了谢星阑跟前,谢星阑往他掌心一看,将一个大拇指大小的棱形铁器拿了起来,他冷声道:“火石不是你留下的,那这箭头呢?”
窦晔眼瞳一颤,紧抿着唇角再反驳不出,谢星阑狭眸道:“我曾猜过你用的是别的延时之法,可没想到你却用了自己最擅长之技,但你忘了,你用的□□只能用这等精铁所制的箭头,而这等箭头,寻常的大火很难炼化。”
窦晔牙关紧咬,但他反应极快地道:“就算,就算家里只有我习武,那也不能证明这就是我的东西,或许是有人故意嫁祸给我呢?何况……何况我根本没有害二哥的理由!”
“你有害他的理由!”
窦晔话音刚落,秦缨的声音从中庭外传了过来,她语声冷肃无波,像已经在阴影中站了许久,那里未点灯笼,众人都看着窦晔,竟未发现她回来了。
她大步走入庭院内,无视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只对窦晔道:“他知道你违背祖训,在窦氏酒楼里做起了下三路的皮肉生意,所以你要杀了他!”
第37章 打脸
秦缨所言掷地有声, 不仅让窦晔瞬间变了脸色,便是崔慕之和窦氏其他人,也都惊得愣住, 谢星阑一错不错地看着秦缨,眼底像缀了星湖般澈明, 他没想到短短半日,秦缨竟查到了窦氏这等隐秘。
窦启光到底是一家之主,他最先反应过来, “县主,你刚才说什么?皮肉生意?”
秦缨颔首, 又冷眼看着窦晔, “半年之前, 你们城南护城河畔的丰庆楼死了一个乐伶, 那乐伶从酒楼二楼跳窗而亡,你们对衙门的说法,是说她和一个伙计有了私情, 且已经私定终身,后被那伙计辜负,于是她绝望之下跳河寻死。”
“当日那个叫碧荷的姑娘早上跳河, 傍晚时分衙门的人才赶过去, 仵作验尸的时候,你就在边上看着, 当时是冬天,姑娘的尸体早已经僵了, 边上有人说她僵的古怪, 于是京畿衙门的岳仵作对着众人解释了何为尸僵,你在那时便知道人死后何时僵直何时松软, 因此,到了你谋害窦煜之时,便想到了利用尸僵制造死者遇害时间差的法子。”
岳灵修就站在秦缨身后几步,众人听见她所言,适才在心底盘桓许久的疑问也得了解释,周显辰便忍不住道:“刚才谢钦使说的时候我便在想他怎懂尸僵之法,却没想到半年之前他就知道这些了。”
窦晔喉咙里像塞了硬铁,半晌才哑声道:“没错,丰庆楼的确出过那等乱子,但那侍婢的确是因与人生私情而亡,她与一个叫长年伙计私定终身,已经被长年玷了清白,后来长年不辞而别,她生无可恋,这才寻死,怎就被你说成了皮肉生意,你纵然身份尊贵,也没有如此空口污蔑于我的。”
秦缨冷冷牵唇,“你丰庆楼里的确有个叫长年的伙计,可碧荷却并非因那伙计寻死,她跳楼之地,乃是在你们丰庆楼二楼的雅间,那雅间乃是客用之地,她一个乐伶便是要寻死,又怎会从客用之地跳楼?并且——”
秦缨秀眸微眯,“你那丰庆楼的二楼雅间布置别致,整个二楼长约二十丈,只有五间雅间,可每一雅间却不到两丈见方,那其他地方去了哪里?”
窦晔唇角紧抿,“我们的雅间之内有暗室,乃是乐伶奏乐之地。”
秦缨冷笑,“只是奏乐?我今日已从一个被你们赶出酒楼的旧仆口中查到,那个叫长年的伙计,乃是京城以南万年县人士,他自幼父母双亡,是跟着一个叔父过活,可你编出的信上却说,是他与碧荷私定终身,而他母亲无法接受碧荷的乐伶身份……”
她语声一沉,“当日碧荷身死,有围看的百姓报了官,你知道衙门必要调查死者死因,于是在衙门之人赶去之前编出了一封信,又给了长年银钱令他离开京城,长年一走,自然是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现如今你丰庆楼中还有乐伶十二人,今日我去楼里点了一首曲子,却只有六人会抚琴吹笛,其他六人任何器乐也不会,那她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昨天晚上我在东市丰乐楼外的巷子里,看到你们酒楼的伙计在打一个奴婢,那奴婢名叫红袖,打手看到谢钦使着官袍,心底害怕,随口便说是红袖偷了银钱才被打,红袖当着我们也认了此事,可今日下午我去楼中查问时,大家却都不知红袖偷钱之事,只说红袖本是楼中乐伶,昨夜城东的富绅富员外点了她抚琴,可她却死活不去,这才招来一顿打。”
秦缨这时转身看向庭院之外,“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打的半死不活,就关在丰乐楼后院柴房之中,是她亲口说你以乐伶之名豢养年轻女子,暗地里却并非令她们为客人奏乐,而是令她们若青楼妓馆中的风尘女子那般以身侍人——”
众人只看到秦缨和岳灵修,却并未看到一直跟在秦缨身边的白鸳和沈珞,直到此时,庭院外更为昏暗的府中廊道上,白鸳扶着一个面颊青肿的紫衫女子慢慢走了过来,她鬓发散乱,眼角乌青,被白鸳扶着的手腕处也露出大片伤痕。
虽是伤痕累累,但众人仍能看出她姿容秀美,并非寻常下人可比,她脚步蹒跚,眼底闪着忌怯,却走得十分坚定,沈珞跟在二人身后护着,生怕这姑娘哪刻倒下。
窦晔也看到了红袖,他眼底闪过阴厉,目光刀子一般落在红袖身上,红袖被他一盯,当下便顿住了脚步,但这时秦缨上前来从另一侧扶住了她。
“你不要怕,有我在此,谁也不能伤你,这里有金吾卫的钦察使,有京畿衙门的府尹大人,还有刑部的侍郎大人,他们都听你说话,你有何冤屈,尽管告诉他们。”
红袖一眨眼泪珠便落了下来,她怯怯地看向门口,只见着一片锦衣华服,他们各个目光沉郁,除了谢星阑面熟,她一时分不清谁才是能为她做主的青天老爷,她又往秦缨身边缩了缩,“小女子名叫红袖,从前在城南的杂戏班子里学艺,半年以前,丰乐楼的少东家去我们杂戏班子里挑乐伶,选来选去挑中了我。”
“一到丰乐楼,少东家便给我极好的吃穿,也的确令我奏了几个月南曲儿,可半月前,看管我们的赵管事忽然派了楼里绿玉姐姐来找我说话,说楼里不会留那般多乐伶,做乐伶也并无前程,若我愿意替少东家做事,往后半辈子皆衣食无忧,我念着少东家伯乐之恩,自然愿意投桃报李,当时便应了,可我没想到……”
红袖泪珠如雨而下:“可我没想到少东家令我去做的,竟是以乐伶之身去陪那些达官贵人,他们都是有钱有势之人,都是我没见过的大人物,而在我之前进楼里的姐姐,都早已开始陪客,我……我是学艺的,是清白之身,我便是要报恩,也不想用这样的法子,但我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三日之前令我陪一位姓钱的老爷,我装病逃了,管事的来警告,说再有下一次必定要给我个教训,昨日又令我陪一位姓富的老爷,我再也躲不过去,只好到了客人房中,我侥幸地想或许不是我想的那样,但尚未开始奏乐,那富老爷便扑了过来,还扯坏了我的裙子,我吓坏了,挣扎着跑出来……”
“楼里的护卫发现不对,立刻来捉我,我慌不择路,只想逃出去,可刚跑到后门,便被抓了住,他们不由分说动手,我以为我要被当街打死,县主出现了。”
“当时我不知县主和那位大人的身份,又怕他们的手段,自不敢说出他们罪过,他们对县主和大人说不会再打我,可刚关了后院门,他们便将我拖到了柴房之中下手更狠,今日若县主未来,我只以为我要死在那里。”
红袖说的可怜,白鸳都听红了眼,抽噎两声,红袖一边抹眼泪一边道:“二公子是在一个月之前知道酒楼里的乐伶以色侍人的,当时我还不知内情,有一日二公子去找少东家,二人在房中大吵一架,我只听见‘有违祖训’‘请祖父做主’等话,那时我不懂,听到了也只敢当做不知,直到要令我陪客,我才明白二公子那日在气什么。”
似锦堂门口,窦文运看着窦文彬父子,忍不住问道:“三弟,晔儿,她说的可是真的?你们好糊涂啊,窦氏早有祖训,我们绝不做下九流的生意,你们好好的酒楼,为何偏要做这些?做也就罢了,竟然因为此事去杀了煜儿?”
窦晔面庞阴郁却镇静,窦文彬却满脸急色,他看向窦晔:“晔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乐伶果真是你安排去陪客的?”
窦文耀一听这话嗤笑道:“三哥,你难道要说这一切你都不知情?”
窦文彬牙关紧咬,三夫人蒋氏和女儿窦桐也白了脸,蒋氏求救一般看向窦启光,“父亲,夫君和晔儿绝不会做这等事,一定是酒楼里的管事想用这下三滥的法子招揽客人,父亲,您一定要救救他们,晔儿也不可能去害煜儿——”
窦启光看也不看蒋氏,只盯着窦晔,“窦晔,你告诉祖父,你有没有谋害煜儿?那枚箭头,是不是你射箭放火留下的?”
窦晔是习武之人,制着他的翊卫半分不敢大意,他们用足力道,令窦晔不得不倾了身子,窦晔这时抬眸看窦启光,“祖父不信我吗?二哥性子宽仁,待我那般好,就算酒楼里出了这些事被他知道,我又何至于去杀了他?”
有红袖的证词,窦晔难以抵赖,但杀人之罪,他无论如何都难认下,窦启光惊疑不定地望着他,这时,谢星阑看向窦启光道:“窦少卿,十三四年前,你让前任吏部尚书苏怀章收窦家的子孙为学生之时,他最先看中的人可是窦晔?”
窦启光微愣,“不,当然不是,他一开始看中的便是煜儿——”
谢星阑眯眸,“到了此刻,窦少卿竟也要撒谎?我已经专门去见过苏怀章,苏怀章虽忘记是哪位公子,可他记得清楚,当时那人和窦煜身量相差无几,如此,多半是年岁相近之人,大公子窦烁比窦煜年长三岁,窦晔和窦焕却至于他差了一岁,窦焕的秉性,看着也不像是好学之人,那便只有窦晔了。”
这话说的四房脸上挂不住,窦焕面上更是青一阵红一阵,窦启光紧紧攥着拐杖,又长叹了一口气才道:“罢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不错,当年苏怀章看中之人并非是煜儿,而是晔儿,但晔儿的父亲是庶出,我窦氏不可能让一个庶出子的孩子支撑门庭,然后我请求他收下了煜儿。煜儿的父亲早逝,虽是病逝,可当年之所以生病,乃是为了家族生意,在凛冬天远上睦州之故,那一次他染了风寒,累坏了身子,回来没多久便病倒在榻,二房虽未抱怨过,但我心中有数。”
“除了晔儿,其他几个孩子的资质相差无几,我便对煜儿偏私了一分,事实证明我并没有看错人,煜儿资质虽非极佳,可他多年来刻苦求学,还不到二十岁便中了举人,他是窦氏几代人之中,最有希望入仕为官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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