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 2)
他惜命,尽管知道现在的宁逾负伤在身,精疲力尽,还是没有贸然靠近。
我在河边发现了阁下,我不怀恶意,阁下也无需担心。当然,如果阁下恢复了力量可以离开的话,我也再欣慰不过。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情真意切,但地上的宁逾却只是冷冷地盯着他,湖蓝色瞳孔里深藏忌惮与恨意。
沈浮桥看着那湖蓝色双瞳,内心暗暗地叹了声,面上却分毫不显,只是温润地笑了笑:我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山野书生,阁下若有戒备,我绝对无法靠近一分。我救阁下是出于恻隐之心,并不为别的,也并不敢为别的。
他说着,还展臂让宁逾看了看。他穿着粗布衣裳,腰间不配一物,虽然身高腿长,但全身散发出很浓重的药味,皮肤也呈现出很不健康的白,看起来实在没有什么危险。
但宁逾的眼神松动了一下,但没有放下警惕:水。
声音沙哑沉重,像重物拖曳过石砾地,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宁逾很久没说过话了,嗓子很不舒服。
沈浮桥看看满地的水,又看看坐在最中央的小祖宗,简直头疼不已:我可以问问阁下刚刚为什么要把浴桶打翻吗?
宁逾没回话,只是冷傲地看着他,仿佛在说老子爱打翻就打翻,你再多问一句试试?
沈浮桥意会,也没有兴趣去挑战一条鱼的耐心,只希望这段时间两人相安无事,便任劳任怨地重新引山泉到桶里,只留了一杯底的盐,其它的都倒到浴桶里了。
宁逾重伤未愈,甚至没有撑着身体翻进浴桶的力气,沈浮桥在一旁当了会儿空气,直到他屡屡尝试未果,才温润出言:需要帮忙吗?
不必。
声音依旧沙哑,沈浮桥听了心情有些复杂。他也不愿意多和这条鱼打交道,只是如果这桶水也打翻了,他就真的没有盐再来养这条鱼了。
到时候还得去借村民的盐,他对周围并不熟悉,对周围的人也不了解,就很是麻烦。
见他偏要逞能,沈浮桥抿唇蹙了蹙眉,上前几步握住了宁逾的腰,一下子就把他放进了浴桶。一小截尾巴还垂在浴桶边,被沈浮桥细心地照顾到了。
宁逾反手想捏住沈浮桥的咽喉,但奈何动作过大扯动了伤口,动作慢了不少,被沈浮桥堪堪避过了。只是尖锐的指甲划过颈侧,伤口处立刻渗出细密的血珠来。
沈浮桥抬指拭了拭颈侧的血,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眸,唇线抿得死紧。如果有熟人在这里,就知道惯常好脾气的沈浮桥这是生气了。
宁逾像是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只是想帮自己,冰冷的眼神落到沈浮桥的颈侧,放在桶沿的指节无意识地攥紧了些。
沈浮桥不置一词,转身朝门外走了,顺道还带上了门。
意思很明显你爱怎样怎样,他不管了。
宁逾在他关门之后深深蹙起了眉,望向门的方向眼神像是有些疑惑,又像是有些苦恼。如藻的红发浮在水面上,他动了动尾鳍,浴桶里扑洒出一阵水花。
前世,在这里遇到的人明明和方才那个男人长得一模一样,然而气质却大相径庭。
那时的自己还很单纯,天真到对着那样一张贪得无厌的脸都能倾注信任,最后招致刮鳞之痛,留下一生的伤疤。
而刚刚那个男人很温润,手很温暖,笑得也很温柔,说话也很好听。会给他处理身上的伤口,会用盐给他调咸咸的水,把浴桶让给他睡,而不是把盐敷在他的尾巴,像腌黄瓜一样用多了盐还不耐烦。
虽然他为了立威伤到了他,但说实话,他不讨厌这个人尽管他长着和那个心术不正的小人一模一样的脸。
宁逾垂眸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最后竟然抬指轻轻嗅了嗅尖锐指尖的血味。
鲛人感官比人类灵敏百倍,能够清晰地分辨出细微之处的不同来。前世那个人是他手刃的,大仇得报之际,他清楚地记得那血的肮脏腥臭,与现在指尖的血味毫不相干。
重生的鲛人王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抬手轻轻地舔了一下自己冰凉的指尖,残余的血丝就进入了温热的口腔。宁逾细抿了一下,确认这血的味道是甜的,甚至有一种独特的香气,几乎让他有些着迷。
前世那么憋屈地死去,甫一重生便遇上这种怪异的变故,宁逾甩了甩尾鳍,窄窄的一方水波荡漾,王的心情有些复杂。
如果这个人不是该死的沈岚那么他究竟是谁?
第2章 大道至简
翌日,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熹微晨曦薄薄地洒在山顶,山风微凉,沈浮桥背着草药篓上了山。
他熟读《百草经》,常见的不常见的草药很多都认识。自从来到了这里,受原剧情的影响,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干不了重活,暂时只能依靠山中物补贴家用。
不知道为什么,沈浮桥这些天运气都很好,手里正在挖的已经是第三株人参了。他走走停停,又采了不少蔓荆子与葛根,衣服沾了泥,等到日中时分,草药篓都快装满了。
他不清楚书中世界这些中药材的行价。这么好挖,随处就是,料想价格也不会高到哪去,总之多挖些总是好的。
更何况家里还有那么大一条鱼要养。
思及此,沈浮桥心冷了冷。
鲛人凶残嗜血,性格残暴,不是好相与的。昨日他不过稍有冒犯,对方就想要他的命,心狠手辣可见一斑。
不过现在把他丢出去也不现实,可能还会激怒了他,只希望他的伤快点好,然后还自己一个清静罢。
沈浮桥下了山回到木屋,把草药分类装进了麻布袋里,封好后便进厨房准备午饭了。
厨房里米很少,菜也很少,只有孤零零一口锅,沈浮桥不知道沈岚是怎么过日子的。大道至简,他也太简了。
他净了净手,择了些山上带回来的野菜,生火煮了一点菜粥。他口味清淡,对于饮食没有多高的要求,能饱腹便足矣。
只是家里那条鱼很难办。
我不吃。宁逾坐在浴桶里,表情冰冷又嫌恶,苦的。
沈浮桥点了点头,正要收拾碗筷退出去,宁逾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盥洗室里只有他们两人,山里又很安静,因此沈浮桥听得一清二楚。
他没笑,宁逾却先气急败坏了起来,尾鳍扑了一地水,脸红得不像话,对着沈浮桥恶狠狠指挥道:我饿了,我要吃肉!
沈浮桥无奈:家里没有肉,况且你重伤未愈,多吃点素粥对身体也好。
宁逾看了眼他手里青青白白的一碗,根本没有食欲,然而肚子又实在饿得慌,双手扒在桶沿都使不上什么力气。
昨晚和今晨他都没进食,每次他说不吃,这男人就走得特别干脆,好像根本就不想管他死活一样,铁石心肠得很。
他抿唇不说话,沈浮桥就垂眸静静看着他。他身上伤痕累累,浓密的长发也遮不完,特别是那双露出来的手,上面青紫交加,还有刚刚处理过的新伤。
有点可怜。
如果脾气不那么暴躁的话,沈浮桥是很愿意多照顾他一些的。
他蹲下来,将简陋的木质食盘放在地板上,端起小碗朝宁逾递了递,语气是一贯的温柔:先将就一下,多少吃一点。午后我去镇上一趟,给阁下买些肉食回来,可好?
宁逾没接,紧紧地盯着他,像是想从他的神情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最后他移开了眼,像是徒劳无获。
宁逾的手很凉,有一种冰冻的冷感和海底生物特有的滑腻,指尖相触时令沈浮桥隐隐有些不适。
他会用勺子,这一点让沈浮桥感到意外。按理说这是他第一次来到陆地上,人类使用的工具他都应该不太会才是难道鲛人的世界也和人类大致相同?
是了他连名字都有,也会说人话,会用勺子也不奇怪。
宁逾冷着脸喝了一口,脸都苦得皱了起来,他像是想要吐出来,沈浮桥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唇。
别吐。他温声哄道,多吃一些便没有那么苦,我刚刚在山上摘了些蜜果,你把这碗粥吃完,我便拿与你吃。
也许是这个动作太过熟稔,他的语气也莫名变得熟络了些,连敬称都忘了说。
沈浮桥察觉到自己失言失态,蹙眉收回了手。而浴桶里的鱼像是傻了一样,盯着他愣愣发呆,不自觉地把口中的粥咽下了,随后便被苦得回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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