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节(2 / 2)
吃过饭,她服侍崔妈妈漱口净手,利落收拾了碗筷,扶崔妈妈躺到床上午睡,又为她盖了薄被,坐在床边给她打扇,崔妈妈看着她,笑着伸手捏住她手:“四儿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她想起唐棣说的话,又送帕子又做鞋,就差认干娘了。
想着叫了一声干娘,崔妈妈手一颤:“好孩子,再叫一声。”
她又叫一声干娘,一头跪了下去,崔妈妈忙爬起来,一把扶起她搂在怀中,抹着眼泪道:“天可怜见,十五年前夺走我的女儿,十五年后又给我送来一个女儿。”
乔容强忍着不自在靠着她,任她哭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干娘睡会儿吧,过会儿起来还得忙碌操持。”
她嗯了一声,满面泪光躺下了,乔容忙给她擦了脸,她微闭着眼,嘴角噙着笑:“被你这样一招,我哪里还能睡得着,不如我们说说话。”
乔容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醒自己多听少说少问,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说话。
她说她是泰安人,十七岁嫁到邻村,过两年生了女儿,女儿生下来那年,家乡遭遇蝗灾,他们一家三口跟着乡亲们南下逃难,逃到淮安的时候,走着走着,丈夫一头栽倒在路边,她抱着女儿坐在丈夫身边,眼看着丈夫有出气没进气,吓得只知道哭,路过的人携家带口,个个面黄肌瘦走路发飘,不远处就躺着尸体,没有人理他们。
哭得正绝望的时候,一辆马车穿过人群,向她们驶来,她喊了起来,大声喊着救命,马车经过她们身旁,走不多远停住了,太太下马车走了过来。
“我以为是仙姑下凡。”她笑道,“太太那么漂亮,从头到脚洁净讲究,脸色粉白,身上飘着香气,她冲我笑道,我的儿子缺个乳娘,你跟着我吧。”
“我抱着女儿上了孙家的马车,我女儿和小公子一边一个哺喂,可我女儿命薄,没到杭州就咽了气……”她哭了起来,转身背对着乔容,直哭得全身抽搐,气噎喉干。
“都怪我,都是我招的……”乔容讷讷说着,伸手抚上她肩头安慰她。
她哭了许久,方渐渐平静下来,乔容拧了帕子为她敷着红肿的眼睛,她叹一口气:“光顾着说我了,四儿呢?家里都有什么人?”
“我生下来后,祖母找人为我刻八字,说是我八字硬,与她相冲,她十分嫌弃,我娘只好把我送到外婆家,七岁上外婆去了,又送到尼寺,我记得有两个哥哥,听说还有一个妹妹,可我不知道他们的长相,其实,我连爹娘的长相都不记得。”她咬着唇低下头去。
“他们都不去看你吗?”崔妈妈问道。
“头两年还去过,再后来就不去了,他们都说我在尼寺不缺吃不缺穿的,他们很放心。”乔容扭着手。
“怎么又来了杭城?”
“三年前我在杭城的堂姑母回乡,她与住持师太是小时候的好友,专程去尼寺看望住持师太,师太跟她提起了我,她仔细一问,说道,那是我娘家的堂侄女,她觉得我可怜,想带着我来杭城,说是就算给大户人家做丫头,也好过在尼寺过一辈子,跟我爹娘一说,他们自然是愿意的。”
“你堂姑母说得没错,人挪活树挪死,小小姑娘家,哪能总呆在尼寺?”
“若不来杭城,我也进不了孙府,进不了孙府就见不着干娘。”乔容笑道。
崔妈妈拍着她手:“可不,咱们母女有缘,在这孙府遇着了。”
乔容揭起帕子笑说声好了,扶她坐起为她净了手脸,又为她梳头,梳着头说道:“今日是姑姑节,我以为大姑娘和大姑爷要回来,可二姑娘说,大姑娘在山东齐河县,又说,大姑娘和她们不是一个姓……”
“住口。”崔妈妈沉了脸,“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
“我也不是打听。”她连忙小心翼翼说道,“就是觉得奇怪。”
“大姑娘是太太的心病。”崔妈妈压低着声音,“以后啊,不能提起大姑娘,知道吗?”
“知道了。”乔容忙道。
“还有,二姑娘跟你提起什么,你听过就罢,别有好奇心,更别瞎打听。你们刚进府里的时候,我就说过,做下人的不许打听主子们的事。”崔妈妈镜子里的脸紧绷着,“可记住了?”
乔容说声记住了,心想那就以后再打听。
“干娘我这辈子都是太太的奴仆,可你还年轻,做几年丫头攒些银子,找个老实勤快的人嫁了,为他生儿育女,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多好。可你若是犯了主子的忌讳,给自己惹来祸端,可就葬送了一生。”崔妈妈语重心长说道。
“干娘说的是,是我一时糊涂,总按捺不知好奇,以后再不会了。”一边说话,一边用心为她梳着头发。
崔妈妈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笑道:“四儿真是手巧,把我都梳年轻了。”
“干娘就住这里吗?”乔容问道,“这屋子太简陋了些。”
“太太在东边赏了我一所院子,东墙外从北数第二个就是,那天得空,干娘做一桌子好吃的,请你过去吃。”崔妈妈从镜子里看着她。
“那我得尝尝干娘的手艺。”乔容笑着搁下梳子,说一声好了。
下午翻晒着冬衣,脑子里反复转着几个念头,齐河县可是德州的?太太家的大姑娘可是姓李?怎样才能证实?
若是到崔妈妈院子里用饭,可能离真相更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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