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偏航(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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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宫翠凝视着对方蓦然睁大的双眼。

原本放松的面部肌肉变得僵硬, 正竭力控制着表情。向前伸出的右手滞涩地收回身侧,在一片沉默之中,指节缓缓蜷起, 轻微地颤动着。

“啊,那的确是……有可能的。”

罗深深吸气, 摆出伪饰的平静表情,“所以, 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

拉米的记忆问题他明明很清楚, 却在见面之后下意识忽略了, 自认为是待遇不同的幸运儿。

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本就不长, 也都不是什么温馨快乐的场景,经历了这么久, 被忘掉也是理所应当。

没关系,没关系,他不会再像当年一样只知道赌气。那些片段虽然遗失了, 但羁绊若是想要重建,今后的时间还多得是。

自我安慰之余, 未免感到一丝丝委屈。

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拉米并未否认他这个兄长, 让人不由松了一口气。而现在却突然告知事实,心理落差未免也太大了。

“之前那么说是想利用你, 至于现在, ”雨宫翠摊了摊手, 态度称得上散漫,“因为突然不想跟你走了, 抱歉啊哥哥。”

罗盯着这个出尔反尔的任性家伙, 努力整理着混乱的思路, 最终慢慢道:“那我们回去。”

极地潜水号的舱门早已打开,有一只穿着黄色连体服的白熊在甲板上蹦蹦跳跳,不时对着这边大力挥手。门口探出几只五颜六色的帽子,显然是罗的船员,正在满心好奇地暗搓搓朝这边窥探。

雨宫翠正新奇地打量着那只会说话的熊,随口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回去做什么?你的同伴正等着你呢。”

不等罗说话,他在唇边竖起食指,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对方安静地听着。

“你不该来的,我们之间本就没什么感情,以身涉险太不值得。我选择留在堂吉诃德家族是因为我想这样做,你也知道之前那副说辞只是谎言而已,事实是,我在这里待得很愉快——”

“所以,特拉法尔加·罗,不需要愧疚,你并不欠我什么。”

黑发的青年保持沉默,双手插在长外套的兜里,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

在僵持了一会儿之后,他别过了脸。

“怎么想是你的自由。但是你的病,能治好的恐怕只有我一个人。”

“这就是我想说的了。”

雨宫翠精神一振,又退开一步,双手自然而然地背在身后,说出了“事件的真相”。

“体检结果是伪造的,我的病情怎么可能毫无理由地突然恶化到那种程度?多弗突然向往散播那种消息,肯定是你在岛上闲逛的时候被人发现了吧,他对手术果实的那个能力一直很执着啊。”

不老手术。

罗神色一凛,是陷阱?!

他紧紧盯着对面的拉米,试图从神色中搜寻出一丝破绽而不得,反问的声音低而急促:“但是,你之前——”

那副风一吹就会死去的脆弱模样,绝对不是作假。

这个念头刚刚一闪而过,罗就愕然地发现青年的状态不知何时好转不少,呼吸平稳绵长,面颊上泛着自然的淡淡血色,看起来并非久病缠身,更像身边随处可见的、健健康康的普通人。

对方走上前来,示意他大可以尽情检查,直到相信为止。

罗试探着伸手,搭上青年纤细苍白的手腕。感受到血流丰沛通畅,脉搏的跳动强劲而富有节奏,绝对不是体检报告中随时会一命呜呼的样子,他终于无声地吁了口气,把吊了许久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没事就好。不过铂铅一直积蓄在体内,终究不是好事。”他再次向这个人发出邀请,“一起走吧,我会彻底治愈你。”

而意料之中的,银发的青年也再次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无奈又揶揄。

“要我再说几次你才会明白啊,我不会跟你走的。之前扯着这样的旗号,也不过是借口而已。”

“观念也好、选择也好,根本就没有重合之处,强行凑到一起只会让彼此都感到疲惫。”

“虽说是血缘兄弟,但那种东西若是主观上不重视的话,就相当于不存在……所以,为了我的病情特地赶来,我很感激——但也仅止于此了。”

【不管出于什么感情,想要迫使他人放弃梦想留在自己身边,结局必定使人失望。】

这个道理,雨宫翠很久以前就明白了。

对面的罗神色纠结,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他估摸着时间,往位于德岛中心的王宫方向看了一眼,依稀能够捕捉到建筑物的轮廓,随之意味深长地催促了一声。

“再不走的话,恐怕就走不了了。”

一颗明亮的星星拖着粗壮的慧尾从王宫中浮出,在岛上所有人惊奇的注视中冉冉爬升,笔直地飞到和云朵平齐的高度。

明星在瞬息的停滞之后整个炸开,化为成千上万的白色丝线,呈弧状落向德雷斯罗萨的四面八方,将整个岛屿笼罩其中,化为无人能够逃脱的牢笼。

这是多弗朗明哥的能力,招式名称十分形象——【鸟笼】。

一道道丝线精准地落在海岸的边缘,将罗和停泊在海中的潜艇分隔开。心知这对罗的“room”无用,雨宫翠也不怎么担心,只是进一步催促他快点离开。

“喏,多弗已经发现了。”

白熊贝波在下面吓得嗷嗷叫,眼泪汪汪地催促船长快走。罗咬牙吼了一声“知道了!!”,脚步往潜艇的方向挪动,又咬着牙停下来,深深地看了身后笑眯眯的雨宫翠一眼。

“如果这是多弗朗明哥那个混蛋的计划,你之前也明明在配合他。所以,为什么要突然告诉我?”

为什么?

一开始,我只是想离开这座岛而已,像有所预感的家猫挣扎着藏起自己,在没人看到的角落里默默死去。

因为不记得你,所以可以不在乎你的感受。

但是,对于明知即将遭到报复却毫不在乎、笑着说“我才不想后悔”的哥哥,要如何狠下心做出那样的举措?

完美的计划,放弃了;写定的结局,撕毁了。雨宫翠微笑着垂下眼睫,说话的态度依旧毫不留情,没好气地放着嘲讽。

“白痴吗你是,居然问这种问题。我们家族的内部矛盾,没理由告诉你吧?快走快走,一会儿多弗就来了,别留在这里给我添麻烦啊。”

明明看出了他的敷衍,但罗并没有追问,只是无声地笑了笑。

“喂,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吗?大海上很有趣哦!”

“啰嗦。”

“好吧,我想也是。联系方式已经给你了,方便的时候来找我治病。关于要留在堂吉诃德家族这点,要反悔的话,我随时欢迎。”

“唔,我想是没有那一天了。”雨宫翠轻笑一声,“别唠叨了,磨磨蹭蹭的。”

半球形的领域终于展开,背着野太刀的青年嘴唇蠕动,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只是化为干巴巴的简短叮嘱。

“保重。”

“你也是。”

一改之前那副辛辣的嘲讽态度,对方的回应放柔不少,显得温和而平静,“一路顺风。”

回到你自己的航道上去吧。

如此辽阔、如此绚烂的奇迹之海,从今往后,在这片大海上,再也没有人能束缚你了。

罗的身影从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一张从半空中飘落的白纸。雨宫翠目送潜艇闭合舱门,迅疾无声地沉入水面之下,化为一片逐渐模糊的深色阴影,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他走了。

雨宫翠从衣兜里掏出注射完毕的针管,用力向前抛出,任由它被翻涌不息的海浪噗通一声吞没。

白胡子海贼团的成员被动了真怒的多弗朗明哥发动起来找人,靠着数量的优势,很快就察觉了失踪的最高干部的所在地。

原本正慢悠悠往回走的雨宫翠被从天而降的船长先生截住,虽然自认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抬头一看,对方的脸色阴沉到快要滴下水来,原本就理亏的雨宫翠不由得怂了。

“抱歉啊,多弗。”他的声音细到勉强能被捕捉到,认错态度十分良好,“医生被我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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