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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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安坐在窗边的福寿从看到令嘉,起身一跳,令嘉伸手去接。眼看人猫就要抱到一起,半途穿出一只手,精准地拦住了福寿。

丹姑拎着福寿的后颈上的那层皮肉,一脸严肃地和令嘉说:“福寿的毛发沾到娘子衣裙上,就难打理了,所以娘子今日万不可让它近身。”

丹姑是自梳不嫁,服侍了张氏多年的人,便是令嘉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于是令嘉只能给福寿递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就眼睁睁地看着丹姑把福寿交给一个侍女,叮嘱她看好福寿,别让它再近娘子的身。

等到令嘉头上湿意渐消,进到屏风后面,开始穿她那套繁琐的嫁衣。

殷朝五品以上的官员之女出嫁,依其父品级,着相应的钿钗礼衣。信国公是正一品的公爵,令嘉要穿的便是九等翟衣,再加双佩,发髻上也要以九钿花钗为饰。礼衣隆重讲究故而而繁琐,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素纱中单、蔽膝、大带、革带、青袜、舄,佩,绶,层层叠加,穿起来十分耗时。

尽管有四个使女帮忙,她还是费了好些功夫才穿上这套礼衣。但这功夫也不是白花的。当她自屏风后走出,室内响起一阵低呼声。

礼衣虽然繁琐,但上面绣着褕翟纹,上呈九色,以青色为质,饰以余八色,华美夺目。原本,这等礼衣美则美矣,不免有喧宾夺主之嫌。但穿在令嘉身上,这看人下菜的礼衣却是一下子就温顺起来,还不需令嘉梳髻饰环,就已乖觉地做她美丽的点缀。

眉如翠羽,肌如冰雪,天姿奇秀,意气高洁,浑然不似红尘凡人。

正巧,原在外院监督的张氏抽空过来看了一眼。她看着自己最满意的作品,不禁伸手在她披散的长发上摸了摸,露出微笑道:“七娘头发茂密,倒是用不着假髻就能梳两博鬓了。

两博鬓是父亲有品级的少女出嫁时所梳的发髻,是最方便展示各种钗环的发髻,梳起来端庄华丽,却极为考验梳发人的头发疏密,十之七八的少女都是要用假髻来应付的。

令嘉看了眼梳妆台上摆着的两个红木漆盘,上面都铺着一层锦缎,一个漆盘上摆着一顶九树花钗,花钗以赤金打造成树枝模样,其中又嵌白玉饰以花叶,另一个则摆着九支宝钿,上嵌翡翠、珍珠、玛瑙等珠宝。即便现在还是白日,那这头饰上的粲然光华已足够耀目,若到黄昏行礼时,可想而知,是何等光耀。

华耀是华耀了,但令嘉却忍不住为自己的脖颈默哀片刻。

——这些头饰,尤其是那顶花钗,都有着不输其身价的重量。

好在张氏体谅女儿,没令她马上戴上这些,而是先给她上妆。

依着惯例,昏礼妆容多用浓妆,以免新妇姿色一般,在却扇时吓到新郎。但张氏自矜女儿容貌,不愿叫脂粉误了她的天然颜色,眉也不让画,唇也不让点,只令使女给她在脸侧浅浅地上层胭脂,增几分绯色,与昏礼喜气相得益彰。

明炤过来时,令嘉已经上好妆,戴好头饰,听见脚步声,转头看向她们。

这一眼叫明炤看直了眼。

令嘉瞥了她们一眼,问道:“你是来我这发呆的?”

明炤有些发怔地说道:“不是,是祖母让我来陪你的。”

随着日头西移,昏礼渐近,事宜愈多,即便有两个儿媳盯着,但事关令嘉大婚,张氏还是放不下心,去了前院亲自过眼、

明炤如梦初醒,惊呼道:“小姑姑,你今天好美啊!”

令嘉反问:“往日就不美了?”

明炤坐到令嘉身边,笑嘻嘻道:“往日也美,但今日更美。难怪能让小姑夫一见倾心。”

一见倾心?

令嘉暗嗤一声。

今时今日,京里遍传着燕王在春日宴上对傅家七娘子一见钟情的事迹。英雄配美人,皇子配贵女,人人皆道天作之合,又有几人知晓其中隐情。就像明炤,她还是令嘉亲侄女,对这桩婚事的了解也只和外人一样。

明炤撑着脸,欣赏着自家小姑姑的美貌,只欣赏着欣赏着,她又欣赏出了愁绪。

“小姑姑,你出嫁后,我是不是就很难再见到你了?”

“都在雍京城里,信国公府和燕王府,做车一趟来回也不过半时辰,哪里难见了。”

“可是小姑夫要回藩地嘛?”

明炤一张小圆脸上全是忧愁。

令嘉看了又是好笑,又是心软。

明炤打小离了父母身边,公孙氏虽也疼爱她,但到底隔了一层,这个小娘子最依赖的还是姐姐一样的小姑姑。

令嘉不禁说道:“不会这么快回的,最快大约也要等到明年。”

燕王不及弱冠,就在北疆一待待了六年,任皇帝怎么召他都不肯回。这次能回来,还是皇后在去年年末生了场病,这才让他乖乖回京。帝后思子久矣,难得把他弄过来,岂会这么轻易就放他回北疆。

明炤眼睛一亮,“真的吗?”

“恩,”令嘉眉目柔和道:“所以你想见我,随时都可以来燕王府。”

明炤露出松快的笑颜。

姑侄闲话间,窗外已是残阳如血,天色渐暗。

黄昏已至。

含光院的前院里点起了十几盏宫灯,静候新郎来迎。

不多时,一阵喧哗声自含光院院外响起,且渐趋渐近。

明炤起身到床边,推开一扇隐蔽的小窗,令嘉的房间在二楼,放目看去,正好能看到院子外。

正看到一群人走来,七八个郎君,其中正有一道红色的身影。

明炤不禁高声道:“小姑姑,你快过来看看,小姑夫来了。”

令嘉端坐在座上,不为所动道:“来就来了嘛,有什么好看的。”

“可小姑夫长得很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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