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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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答案她已然知道,若非心软了,哪里会有后来拒婚那么番波折。一个美貌尊贵的女孩如此情痴,纵是不爱,也会怜惜,而怜惜与爱都是心边的字眼,有了怜惜离爱还会远嘛?深谋熟思的四哥终也不过一凡夫俗子罢了。

“恩,四哥求了廖二哥,把她藏在了云州那,偶尔去与她相会。她以为四哥是商人,对四哥的行踪并无怀疑。”

令嘉嘲道,“我们傅家倒是都爱往廖家藏人。”

“接着就是北狄王庭内乱,朝廷大肆调动兵马,四哥也在其列,万俟归察觉不对,发现了四哥的身份,他告诉了万俟朵。万俟朵秉性决绝刚烈,想明白了四哥的利用后就偷偷出关了。”

虽然被抛弃的人是令嘉亲哥,但令嘉竟指不出万俟朵什么错处来。

怎料,令奕接了句:“只是,万俟朵出关前,复作了四哥手上的布防图。”

“你说什么!”令嘉面色煞白,失声问道:“布防图不是哥舒延偷出去的嘛?”

第125章 死生契阔

“哥舒延的身份,四哥从北狄王庭回来后就知道了。爹和他给哥舒延的布防图是假的,用来误导他的。”令奕面无表情道:“那时耶律昌借着布防图,轻而易举地攻到了雍京,这事如果被查出来那是九族牵连的大罪,爹就把它推到了哥舒延身上。”

令嘉身子晃了晃,竟是有种头晕目眩之感。

莫看她一直对家训多有怨怼,但在她心里,傅家一直是站在大义一方,在义字之下,哪怕她爹的有些手段她并不认同,但总也能理解。但今日才知,傅家的阴祟比她想的更阴祟,阴祟得叫她想要作呕。

耶律昌当年在关内一路闯荡,沿途杀掠不说,只决了汾水、晋水一宗就害死了十几万人。这样的滔天之罪,起自他们家,而他们家却依旧得享富贵太平。而无辜的段表姑一家却……

令嘉无力地闭上眼,眼眶微红,但她依旧是要问:“这些事万俟归知道,萧彻也知道,对嘛?”

她终不会是大义灭亲的圣人。

令奕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

令嘉现在连冷笑的力气都没有,沙哑的声音带着疲惫:“既如此,你更不该瞒着爹。”

“布防图被偷的事,爹有多气四哥,多恨万俟朵,七娘你难道会不明白?他会如何对待信郎,七娘你会想不出来?”这时的令奕表现出同他的爽直截然不同的冷静,“而燕王,他纵知此事,也不过留个暗手而已,只要他要用我们家,这个暗手始终只会是暗手。而在他娶了你之后,傅家成了他的妻族,这个暗手更用不得了。”

令嘉质问道:“那若有一天我同他恩情不再,傅家成为他的眼中钉,这暗手就是杀死我们全家的刀。”

“七娘,距离雍京之围已有十年了。十年的时间,你觉得还不够爹扫清证据嘛?若萧彻不需证据,就能族尽傅家,那他知与不知都无区别。”在这要命的事,令奕表现出别样的豁达。

生平第一次,令嘉竟叫令奕说得哑口无言。

沉默半晌后,令嘉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痕,强撑着精神道:“快到傅府了,六哥把剩下的事也说了吧。”

令奕的表情有些出神,之前说的事他从别人身上了解到的,只接下来的事是他亲身经历的。

“……雍京之围传来后,四哥就知晓了是自己手上的布防图外泄了,他据此推出耶律昌会从雁门关出关。他准备带兵去雁门,爹让五哥、我和阿齐三人同四哥一起去。若非彼时三哥被打发去了雍京,我猜爹会让他也同去。”

“军中有让兄弟异军的惯例,当年你和四哥、五哥同在援军,我还当是爹急过头了,现在看来却是在赎罪啊!”令嘉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她问:“四哥没有反对?”

“四哥反对了,但爹同他说‘你若是真的爱惜弟弟,就应当把他们活着带回来’。”令奕幽然道:“那时,我还不知道爹是什么用意。”

“因为那时四哥已有死志。那一仗耶律昌求活,四哥求死,他们二人本就在伯仲之间,最后耶律昌惨胜,倒也不奇怪。”

多少次,提起雁门的那场战役,令嘉都要忍不住红了眼,但这次她面上竟只剩得麻木。

“那场仗,我仗着武功侥幸活了下来,只是没能逃出,耶律昌想借我从爹那弄些好处,留了我的命带走了我。阿齐也因为被耶律昌认出身份,也被带走。”

“到了关外后,阿齐不肯认自己的身份,和我一道被充作了奴隶。我做了一阵奴隶后,忽然有一天,万俟朵到了我面前。”

再听到这个给傅家带来倾天大祸的名字,令嘉心思复杂难言,恨她?是四哥先去招惹她的。不恨?傅家为她险些族灭,如何能不恨。

“这会,她已经怀了孩子了吧,耶律昌怎么容下这个孩子的?”

令奕表情复杂道:“那个时候,她已经疯了。”

令嘉愣在了那里。

“在她知道四哥死后,她就要自刎,被救了下来后查出有孕,得知有身后她才放弃了自尽。耶律昌其余不说,待她却是真心,为了能叫她活命,甘心容下那孩子。只是她终是大受打击,哪怕不再寻死,神智也不清了,时常做些危险的事,直到一次偶然她见了我,因把我认作了四哥,神智又有些恢复。耶律昌为了治她的疯病,把我送到了她旁边陪她。我以四哥的身份陪着她,一直陪到信郎出生。”

也是赶了巧,傅家诸子中,令奕和令启是生得最像的两个,若非隔了几岁,几乎都能充作双胞胎。只是令启沉静,令奕开朗,两人差别一看即知。大约是当时令奕成为俘虏,遭了磨难,性子沉寂不少,这才叫人认错。

令嘉这般想着,余光瞥见令奕,心中猛地一震、

令奕这会的表情很奇怪,唇角勾起像是在笑,但眼角发红又像在哭。

一个猜测抑制不住地在令嘉脑中蹿了出来。

“……信郎出生后,万俟朵忽然清醒了过来,她让万俟归带着信郎、我和阿齐离开。但我们在路上听闻耶律昌要把万俟朵献于新任汗王后,忙折返回去想救她,去了才发现那个被献的美人是她的庶妹,真正的她在我们离开的翌日就已经自戕了。我们的下落泄露,被耶律昌的人抓住了,但他最后又放走了我们。”令奕说起这个傅家的大仇人,脸上的表情居然有些怜悯。

令嘉看着令奕的目光有着同样的怜悯,低声叹道:“芸芸众生,有求皆苦,有情皆孽。”

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叫她冷静沉着的四哥铸成大错,叫她明朗豁达的六哥黯然神伤,哪怕是那心狠手辣的耶律昌也要为其优柔寡断……

令嘉无疑是个幸运的人,在她情生意动前,萧彻已然将自己的情意袒露在她面前。以至于她初尝情爱,尝到的全是美妙的浓情蜜意,纵有少许纠结迟疑,也挨不过几日便转做了更浓郁的甜蜜,不掺半分杂味。在她的设想里,情爱最糟糕的滋味,也不过时过境迁,爱驰恩绝,成为一对陌路夫妻而已。只今日方知情爱的滋味竟还能如此惨烈,如此绝望,叫人不寒而栗。

令奕听着这声轻叹,恍惚了片刻。

“万俟归因他姐姐的死,深恨四哥,不愿信郎同傅家再有纠葛,就趁着我们不备带走了信郎。我和阿齐寻了他许久,都没寻见,这时阿齐听闻了表姑的事,急着回范阳,我只能先陪着他来了。谁知……”

令奕说不下去,只疲倦地摇了摇头,“七妹,你大可不必懊恼当年救了阿齐。当年,若非你劝了阿齐出关让爹看到了可以利用的地方,为了委罪,他是一定要杀阿齐的。”

令嘉脸色不定,没有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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