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1 / 2)
她哽咽难言,多说一句都是痛苦万分。
建承五年的深秋,凉薄与哀冷沁入骨髓,北风卷起一层又一层的落叶,鲜血染就枯枝,白絮洒满京城。
几家欢喜几家愁,同样深秋时节的醉仙居,却是高朋满座,语笑喧阗。
章元度半只脚踏进三楼雅间的大门,抬眼见众人俱在,恍了恍神。
入秋之后,他们这群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正经地聚过了。
秦空远瞧出他的无措,笑话他道:“就属你最晚,如今怎么吃个饭还这么多事?”
“哪里是我多事,分明是上头事多。”章元度嫌弃地指了指天上,“上头给我爹下令状,我爹就来给我找麻烦,都说多事之秋多事之秋,今年这事怕是忙到冬日也闲不下来。”
“你这还没进朝廷呢,就如此抱怨起来,那我可不得卯足了劲儿拼命干。”秦空远不拘小节,招呼着他坐下,“今儿个是庆祝江兄好不容易恢复自由身,咱们不聊那些晦气事。”
前几日刚从地牢走了一圈的江韶华坐在此番主位上,闻言也是笑笑:“江某这次能出来,多亏各位求情。”
“也没做什么,都是些小忙罢了。”姜祁摆摆手,“只是往后你那珍珠楼,可得收敛着些,别再犯着官家的生意,此番你能出来,需知其中出了最大力气的不是我们,而是两位长公主。”
“姜祁此言不错。”秦空远附和道,“你小子艳福不浅,若非两位长公主替你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说情,单凭我等之力,怕是你还得在里头多呆些日子。”
江韶华欣然配合,“秦兄说的是,我已亲自上公主府登门拜谢。”
“可我听说,成熙长公主不愿见你?”章元度刚坐下便稀奇道。
江韶华神色一怔,从容道:“长公主说,君子之交淡若水,她只欣赏珍珠楼,也只是为珍珠楼才救的我。”
“也是,成熙长公主酷爱华服,你只需将她的生意做好,即便她不见你,你有难时她自然也是愿意拉你一把的。”秦空远状似很懂,侃侃而谈,章元度戳穿他道:“倒也没见你见过几回长公主的面。”
秦空远兀自扼腕:“那还不是我从前忙于读书,如今又忙于公务,实在是没有见公主的好时候。”
满座哄堂大笑,冯不若甩开扇子摇了摇头,“近来不是惊鸿台拨款已下来了?你还忙着呢?”
“我自然是忙,你不知道这回户部抓人简直一抓一个准,朝廷不知少了多少人,现还在继续,恐怕得等到来年开春才能歇下。”秦空远一拍桌子唏嘘道,“也多亏皇上开天恩了,准许大家年后再将窟窿补上,只要等下面庄子交上钱了,便都一切好说。”
“是啊,有钱了,那都一切好说。”冯不若举起酒盏,笑得别有深意。
江韶华适时道:“诸位大多是来年初春要科考的,江某在盛都承蒙各位照料,也没什么好帮的上忙的,便聊以薄酒代心意,祝各位皆是金榜题名,高头马上。”
秦空远已然忘了自己当初救驾受伤时的惨状,忙凑热闹道:“也是也是,小弟我也没想到,竟会有这等好事落到我的头上,那便预祝诸位明年蟾宫折桂,加官进爵!”
“你小子,就是来笑话我们的。”召怀遇全程冷着一张脸,听到他这才终于破功笑了下。
“就是,怎么就叫你捞着了这等好事。”众人纷纷胡言,指着秦空远诉苦一二,临到头来,还是不得不感慨一句,“还是你这命好。”
秦空远吸吸鼻子,傻人有傻福,他娘说的没错,虽然他并不承认自己是个傻子,但这福气他是真喜欢。
他听着众人的艳羡,咪了口小酒,加之这几日天天忙碌,身体疲累,此时靠在椅上,直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间一阵寒风吹过,刺得他又瞬间清醒了几分。
原是小二开了门,来给他们添菜了。
他怕冷地拢了拢衣襟,嘴上抱怨道:“今年的气候似乎格外冷些,这才九月,走在外头披风都已扛不住冻了。”
“是啊,我瞧今日母亲出门都已裹上大氅了。”姜祁亦道。
“也不早了,九月也是九月底了,该冷的都得冷,早些备好冬衣,好好窝在家里读书才是正经事。”冯不若依旧缓缓摇着他的扇子,一身装束乍一看与夏日并无区别。
章元度瞧着乐呵,“冯兄你又不科考,将来只管等着家里袭爵就是了,冬日还读什么书呀。”
冯不若却是悠悠然道:“不读书,难道去看你们读书?”
这一句话深深刺痛了在座数人,大家忙举起酒盏来笑骂他。
秦空远带着醉意些许,嚷嚷道:“秋日哪管冬时事,赁他那些有的没的,再大的风雪来了,咱们也只管温一壶好酒,喝个痛快。”
“也是。”冯不若温声笑语,提起酒盏给坐在身旁的人都倒满了杯。
召怀遇淡然接过,扬了扬酒盏,一饮而下。
白倾沅形如枯木般走过永定河畔,听见长街人声鼎沸,听见酒肆载欢载笑,没有人在意她的婢女刚刚入土,没有人在意她的过往残风如卷。
她缄默地走着,带着满身的肃穆和悲凉。
召怀遇刚从醉仙居上下来,与另几个醉鬼分开之后,一眼便见到白倾沅正独自走在街上。
人群中她一身素白,很是扎眼。
小厮正等着他上马车回家,他却不由自主地抛下这些,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白倾沅晃晃悠悠,步伐缓慢,走的并不算快,他几步便能追上。
可他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直至看到她打了个喷嚏,才反应过来解下披风,搭在了她身上。
肩上忽然多了东西,白倾沅一愣,诧异回头。
烛火下召怀遇的脸明明灭灭,晃动在她眼前,她吓得往后踉跄了一下。
召怀遇赶紧扶住她。
“你做什么?”她挣脱召怀遇的手,戒备地向后退了几步。
召怀遇原去搀她的手顿在半空,蹙眉道:“你不冷吗?”
“不冷。”
白倾沅面无表情地脱下他给的披风,递还给他,即便她的身子此刻已经明显控制不住地开始打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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