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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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 闻瑕迩便觉自己表述的有些不大恰当, 他略微沉吟,又补道:“我是想说, 这世间什么样的东西可以成为人的执念?”

让云顾真即便死了,也仍旧怨灵不散, 纠缠不休。

这种近似附骨之疽的强烈情感,闻瑕迩其实有些难以理解,于他而言,人死如灯灭,不论生前事如何, 死后皆是一捧枯骨残灰, 又何苦自缚作茧平白让自己死了都不得安生?

君灵沉的面容被遮挡在面具后,神情一该窥不见,只见他听了闻瑕迩的话后缄默片刻,平声应答:“也许是一个人。”

闻瑕迩脑中白光乍现, 问道:“可能是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君灵沉颔首,“有可能。”

闻瑕迩得了启示, 立刻转头要问黑楼下一个问题, 谁料就他和君灵沉几句话的功夫,迟圩竟已拿出了符纸对着黑楼, 一副剑拨弩张的气势。

闻瑕迩喊了一声迟圩,迟圩撑着场面僵持了几下, 终是收了符纸退到了后方, 黑楼见状讥讽道:“就会耍耍嘴皮子的花架子。”

迟圩梗着脖子死死的盯住黑楼, “你最好别落在我手上!”

闻瑕迩不咸不淡的说道:“不想做生意就把灵石还回来。”

黑楼立刻捂紧了自己装着灵石的袖袋,“有什么问题快问,进了我袖子里的灵石我是绝不会还回去的!”

闻瑕迩道:“云顾真最重要的人是谁?”

黑楼闻言,捂着袖袋的手一顿,“这灵石我是赚不得了。”说罢他便从袖中掏出方才从闻瑕迩手中拿过的一袋灵石,隔空送回了闻瑕迩怀里。

黑楼叹了口气,“没别的问题我就回去睡觉了。”

闻瑕迩掂量了一番怀中的灵石,问道:“何意?”

黑楼答:“近段时日有客人问过差不多的问题,我们冶楼做生意的原则,半年之内不会回答另一位客人问出的同样的问题,以保证前一位客人得到的消息不会外传。”

“肯定是那个人!”迟圩反应过来,“前辈,一定是那个让我们来冶楼的人,他也一直在找云顾真。”

闻瑕迩点了点头,这样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他思忖一会儿,又问黑楼:“问这个问题的人是谁?”

黑楼不语,闻瑕迩伸手就要将剩余的几袋灵石全部丢给黑楼,黑楼却倏然转身,身形眼看着就要隐入那静字牌匾之中,忽远忽近的苍老之声在静室中响起,“不可说……”

静室的门同声而开,几刻前领他们至此的人走了进来,“三位公子,事已办妥,请随我来。”

“你哪里看见我们办妥了?!那个叫黑楼的吞了我们的灵石还不回答我们的问题,你们冶楼也不管吗?”迟圩炮语连珠,气急败坏的模样。

那人笑道:“黑楼不回答,想来定是公子们提的问题触碰到了冶楼行事的宗旨。”

闻瑕迩心知肚明,睨了迟圩一眼,走上前去,“有劳。”

那人答:“公子客气。”

他们三人原路返回,走到一半时忽听下方大堂的嘈杂声突然安静了下来,迟圩伸出半个头往楼下看了看,却见人群依然密集,只是坐的位置都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三五成群凑在一桌,而是井然有序的坐成了一个圆,将正中心搭着的一方木台露了出来,这样一捣鼓看上去,竟有七八分茶肆说书的模样。

领着他们的人解释道:“是憧月公子要来了。”

“憧月公子?”迟圩问道:“那是什么人,做什么的?”

“是一位惯常讲两道中见闻的公子,在客人中颇有些名气。”那人道:“三位若无什么要事不妨下二楼雅间一听,不定能听到什么新奇的消息。”

迟圩闻言倒是起了几分兴致,却未说话,眼神飘到闻瑕迩身上。

闻瑕迩询问君灵沉:“去听吗?”

君灵沉道:“你想去听吗?”

闻瑕迩道:“我都行。”

君灵沉道:“随意。”

这二人的对话仿佛旁若无人一般,迟圩默默的插了一句,“......两位前辈。”他怕自己不吭声这两人还会继续你来我往的问下去。

闻瑕迩看了迟圩一眼,“那走吧。”

进到二楼的雅间时,隔着大开的窗户往外搭建的木台看去,恰见一位身穿黑衣脸戴白色面具的男子正往台上走去,他手中端着杯茶盏,有一下没一下掀开茶盖打着茶水漂浮着的茶末,却是一口未饮。

台上放着一把沉香木桌和雕花椅,他走到椅前坐下,把茶盏放在了桌上,偏着头环视了一眼四周,自言自语道:“今日来的人倒是挺多……”

眼下楼中十分安静,他的声音虽不大,却毫无遗漏的传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只觉他声音异常怪异,时重时低,听起来极不适应。

迟圩小声问了一句:“这个人是不是用幻声术了?”

幻声术是一道常见的术法,使术者可凭借此术改变自己的声音。

闻瑕迩点了点头,这样古怪的语调,除了幻声术不作他想,这位憧月公子,想来也是为掩人耳目不被人探出身份才这么做的。

台下密密麻麻的修士均伸长了脖子,顶着同一张面具的脸,目光如炬的望着台上坐着的人,似乎十分期待对方接下来说出的见闻。

憧月公子见状倒也没再吊着众人的性子,取下茶盖放到一旁,任由茶水蒸腾的雾气往上飘盈,用着那口怪异的语调开口道:“近几日,我们正道中的确发生了一桩事,不知在座的各位可有听到什么风声的?”

众人沉寂半晌,有人出声道:“可是前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冥丘少君复生藏匿于墨南城中一事?”

“绝不是这件。”有人反驳道:“憧月公子从不会讲这等人尽皆知的见闻!”

“那我就不知了......憧月公子明示吧。”

憧月公子道:“我要说的这件事,的确和墨南有极大的关系。”

他用手轻扇了一下虚空中飘浮的白气,似是在嗅茶香,“孤星庄着了一把火,庄主阮烟和庄主夫人被烧死在了火海中,尸骨无存。”

一石激起千层浪,他话音刚落,众人便沸腾了起来,“孤星庄?是我知道的那个孤星庄吗?!”

“墨南孤星庄阮家,除了这个孤星庄还有哪个孤星庄!又是那个天杀的遭的孽哦!”

“可那阮庄主修为不是颇有建树吗,怎的一把大火就把他困住了?!”

“定是得罪了什么人,这才惹来这祸事!连妻儿都跟着殒命了哟......”

“可是那阮烟自从接手孤星庄之后便一直隐居墨南,再没有过问过两道中事,又怎会无缘无故惹来杀身之祸?”

“这......就不得而知了。”

“......”

雅间内的迟圩听得这孤星庄一事也是一惊,想着闻瑕迩与君灵沉前几日刚好在孤星庄内定是知晓其中内幕,正欲开口询问几句,便听君灵沉道:“关窗。”

迟圩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我?”

君灵沉道:“你。”

迟圩讪讪的隔着面具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虽然他还挺想继续听外面那个叫憧月公子讲的,但是眼前这位准师娘他更怵,多说一句话都让他瘆得慌。

遂站起了身要去关窗,谁料闻瑕迩却阻止了他,“不必。”

迟圩啊了一声,手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陷入两难。

闻瑕迩为君灵沉续了一盏茶,道:“谢谢你。”

君灵沉无言片刻,拿起茶盏轻抿一口。

迟圩这会子也算是看出了些许端倪,站在窗前不知做些什么,那憧月公子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憧月公子一开口,交头接耳的众人立刻停了下来,只听他道:“眼下阮家旁支一脉的人都动身前往了孤星庄,想来是要彻查阮庄主夫妻二人殒身一事。”

“彻查死因是假,只怕是抢夺庄主之位才是真吧......”有人唏嘘了一句,马上有人冷嘲热讽的附和上了。

阮烟一死,阮家嫡出一脉算是彻底断绝了,对于被嫡脉打压了好几百年的庶出一脉来说,此刻正是翻身的大好时机,谁能坐上庄主之位,谁就能独揽大权,扬眉吐气,只怕阮家庶出子嗣中,已经开始一场血雨腥风的家族内斗了。

“不过这阮庄主的死因,的确怪异。”有人发出疑问,“阮庄主在墨南一带的风评尚可,从未听说他做出过什么恶事,落的这样一个下场实在是让人有些扼腕......”

“不错,他成为庄主后废除了阮家那些下作家规,实令人敬佩……”

“唉,憧月公子,你可知晓孤星庄内那场大火是何人点的吗?”

“不知。”憧月公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待阮家的人彻查清楚此事后,想来定会给世人一个交代。”

“确是确是......”

“我知道了!”有人在人群中嚷了起来,“定是那藏匿在墨南城中的冥丘少君下的手,一定是!”

他这话还未引起四周人的骚动,高台上的憧月公子便率先阻了话头,“一个死了二十多年的邪魔外道,也值得这位道友如此在意?不过是些扑风捉影的传闻罢了。”

那人被憧月公子当众反驳,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辩驳道:“无风不起浪,那魔头虽已身死多年,但能耐便是放眼如今整个魔道,也难寻出第二个闻旸......他若是得了什么复生之法回魂过来,我也不觉惊讶。”

憧月公子冷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迟圩听到有人吹捧他恩师,心情十分舒爽,一时没把住嘴,顺口接了一句,“没错没错,冥丘少君那等惊世奇才,莫说是魔道了,就是整个修仙界也难逢敌手……”

大堂众人的视线齐齐向他的方向射来,其中尤以憧月公子的视线最为醒目,迟圩愣了一下,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道:“《冥丘少君烈传》上是这么写的。”

“不过是编书人写的满纸荒唐言,三岁小孩都蒙骗不了。”憧月公子道。

迟圩听了这话又有些不痛快了,刚要回嘴就感觉肩上一痛,他嘶了一声,回头看去,闻瑕迩两指搭在袖口,看那架势是要抽符了。

迟圩忙坐回了原位,忐忑道:“我觉得那个人说的很对,所以才顺口接了一嘴。”

闻瑕迩抚了抚袖口,道:“安分点听着,别惹事。”

迟圩连连点头,缩着身子努力让自己不是那么显眼,他太过专注,以至于手中拿着的书被人抽走也没反应过来。

延续上个话题,外面又有人提出自己的见解,“我倒不认为孤星庄阮家这事和冥丘少君有关,冥丘少君生前和阮家又没有什么交集,即便闻旸真复了生想要报复谁,那第一个也不该是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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