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2 / 2)
殿外风沙连绵,成片的曼陀罗被吹打的沙沙作响,花心枝叶扭曲,似一把拉满弦的厉弓,处在弯折的边缘。
闻瑕迩拂手示意侍女退下,侍女点头行礼,踏着恭谨的小步退出了殿外,关上了殿门。
迟圩起身去把殿内的窗户全都关了起来,往回走时仍有些不放心,隔着门窗一直观察着殿外的动静,见既无人影也无声张,这才微微心安。
“前辈。”迟圩坐回原位,问道:“我们现在处境安全吗?”
闻瑕迩模棱两可的回了两个字:“凑合。”
迟圩拿起茶杯猛地灌了一口后,说道:“反正我是相信您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说完,又问道:“我们在城里遇到的事,您眼下能跟我讲讲吗?”他挠着头发丝,“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师娘的神观,还有您说这儿是北荒骨师国,我从前都闻所未闻......”
“嗯。”闻瑕迩道:“容我想想该从哪一处跟你讲。”
迟圩蓦地坐直身体,严阵以待的看着他。闻瑕迩摩挲着手上的茶杯,问道:“君灵沉在修仙界成名的事迹你听说过吗?”
迟圩闻言眉心跳了跳,手掌扣紧桌沿,表情有些不自然,“听说过一些......他好像在十四岁的时候一个人斩杀了凶兽螭吻,扬名九州。”
闻瑕迩点了点头,“还听说过别的吗?”
迟圩表情又变得难看了几分,“......前辈您真要听吗?”
“为何不听?”闻瑕迩挑眸看向迟圩,他心上人的事迹便是听上百遍千遍他也是听不厌的。
迟圩掰着手指抠了抠桌沿,语气不大好的道:“别的我不知道,但这些年修仙界传的最广的,便是缈音清君二十年前......”他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瞟了闻瑕迩一眼,见对方脸上并无异色,才接着说道:“......二十年前以身饲魔,终在荒暨山一战时,与应天长宫朗禅联手手刃......将其打落至阴川河底,神魂永灭。”
闻瑕迩摩挲杯身的手指一顿,眼帘半掩,遮去了眸光,“还有呢?”
迟圩摇头道:“没了......”
闻瑕迩点了点头,抬头望向迟圩,“那我再跟你讲一件。”
迟圩喉结滚了滚,“您讲。”
闻瑕迩手支着脸颊,沉默片刻后,缓声道:“君灵沉十八岁那年,孤身一人游历至北荒。彼时北荒正处兵荒马乱之时,两个边陲小国开战,双方势均力敌,打的不可开交,一时输赢难分,两国均血流成河,死伤惨重。”
“所以是缈音清君出面阻止了这场战争?”迟圩插话问道。
“没有。”闻瑕迩道:“万物皆有定数,修仙之人不得插手凡尘俗世之事,这也是修者的定数。”
迟圩思忖一会儿,道:“那就是这场战争之后,又出了什么让缈音清君不得不出手的事?”
闻瑕迩转了转手中的茶杯,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差不多。在这两国疆域的交界处,有一个门派名唤鸣煞谷,这是个修魔的门派,善用毒和控心摄魂之术。鸣煞谷趁着两国交战正是内耗空虚之际,出动了门人,闯入两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等两国得知噩耗之时,城池已被鸣煞谷的人占领,不得出路。”
迟圩道:“既是如此,这两国国主都该停战回城剿灭鸣煞谷,夺回城池才是!”
闻瑕迩睨了迟圩一眼,“我方才不是讲了吗,两国势均力敌,交战时都元气大伤,死伤惨重,哪里还有能力夺回城池。”
“更何况鸣煞谷一众门人皆是修士,两国的士兵肉体凡胎,如何与之抗衡?”
“那难道他们就什么都没做吗?”迟圩问道。
“当然不是。”闻瑕迩道:“北荒人信仰神明,遂将寄托全系于神明之上,每日祈天拜神,希望神明能听到他们的苦楚,来拯救他们的国家。”
迟圩听到此处愣了一愣,缓过神来,问道:“前辈......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闻瑕迩道:“你想的哪样?”
迟圩抠着桌子边缘的力道变大了几分,骨节咯吱作响,“......那些北荒人等来的神明,是不是缈音清君。”
闻瑕迩唇边缓缓笑开,“除他之外,还能有谁?”
鸣煞谷一门上下暴戾恣睢,不仅掠尽城中财物,还以杀人为乐,每日屠杀老弱妇孺,不过几日光景城内已然血海漫天,尸骨如山,成为人间炼狱。
君灵沉一路进城,自血海尸山走过,留阙剑锋指地,将鸣煞谷恶孽尽数斩于剑下。后于城中停留三日,广施普度梵心术,城池上空戮杀之气散尽,城中亡魂怨魄方才得以轮回转世。
自此,头束玉冠,手持长剑,神情冷然的白衣男子,便成为了北荒众人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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