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笺(2 / 2)
“这个傻子,竟然以为救他的是她,分明是我救的他,真是个傻子。”
“今日出城的时候我又看见他和她在一起,她笑的很开心,他好像也很开心。”
“我察觉到自己好像喜欢上他了,可是我不应该喜欢他,这样不对。”
“原来他和她有相同的遭遇,难怪他们在一起时总有说不完的话。”
迟圩一口气念完许多张,捏了捏喉咙歇息片刻后,才换了另一张,正要继续念却又在字里行间发现了祥云的图案,“前辈你看。”他指着祥云的图案给闻瑕迩看。
闻瑕迩瞥了一眼后,将视线落到身侧的图雅身上,“你哥哥喜欢的人叫什么名字?”
图雅回想了一下,不确定的说道:“好像叫云云?”
迟圩闻言惊诧的睁大了眼,“云云?!”他问道:“你哥哥喜欢的难道不是姑娘?”
图雅摇头摊手,“我不知道,我没见过。”
闻瑕迩缓声道:“异族人,名字里有个云。”
答案显而易见。
迟圩悻然的收回手,叹道:“又是个断袖......”
闻瑕迩听后睨了迟圩一眼,迟圩干笑了两声,抖了抖剩下的信笺,“前辈,后面的我还念吗?”
闻瑕迩道:“继续。”
迟圩咳了一声,正色的继续念了下去,“今日云跟我说再过几日他就要离开北荒了,我问云是不是因为她所以才要离开,云没有回答我,但我知道,肯定是因为她。”
“离云离开还有三日,我想挽留云,但是如果现在挽留云,好像对云来说太残忍了,我不该这么自私的。”
“我怕云离开北荒之后会忘了我,思前想后了一晚上,我决定送云一件东西,这件东西无论云以后去到哪里都会带在身边,这样他就没那么容易轻易忘记我了。”
“云走了,他离开时我问他还会不会来北荒,他说也许会。还好他没说不会,我想在下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告诉他我的心意……”
迟圩理了理手中的信笺,说道:“没了。”
闻瑕迩收了伞,“到了。”
长阶之上,一座四角鼎立的高大祭坛屹立在前,士兵将整个祭坛围的密不透风,与王宫的把守相比还要森严许多。
他们三人此刻藏身于一块巨大的乱石之后,和前方的祭坛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是以未被士兵察觉。
图雅从石身后探出半个头,指着祭坛下方被士兵层层包围的空地,小声道:“那里有个很大的洞,城里的大人全都被丢进了那个洞里。”
“全部都在洞里?”迟圩拧顺着图雅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城的人都在里面,那洞得有多大?”
图雅道:“我也只是有一次跑出来无意中看见的,洞里面是什么样的情景我都忘了。”
迟圩拧眉收回视线,望着闻瑕迩问道:“前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闻瑕迩半个身子倚在石壁上凝神想了想,说道:“直接过去。”
“前辈你别开玩笑了……”迟圩惊的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这里看守的士兵这么多,我们要是这么贸然的走过去,不会被乱刀砍死吗?”
闻瑕迩沉吟片刻,道:“应该不会。”他看向图雅,“图雅,需要你帮忙了。”
图雅小鸡逐米一样的点头,“我,我该怎么做。”
“乌苏既然已昭告过我会是骨师国下一任国主一事,待会过去之后,我会用国主的身份以巡视城中情况的由头去查看那些百姓的情况。”闻瑕迩道:“但我和他们无法交谈,迟圩会北荒语的事暂时还不能暴露,所以只有你能向他们传达我的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图雅道:“就是让我把你说的话传达给他们对吧?”
闻瑕迩颔首道:“就是这样。”
迟圩垂头思忖了一会儿,道:“前辈,我们今次来难道不是把他们全部放出来的吗?”
闻瑕迩瞧着迟圩,笑道:“放了他们,他们又能逃去哪儿?离不开这座城,还是会被士兵给抓回来。”
“那我就不懂了。”迟圩面带疑惑,“我们冒这么大风险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闻瑕迩从石身上站了起来,直起身子,道:“乌苏抓这些百姓来此意欲何为,只有找到原因,才能想出根治之法。”他拍了拍图雅的肩,“你是骨师国的公主,你该走前面。”
图雅身形一僵,在原地停顿一会儿之后,才点了点头,抬脚从石身后跨出。闻瑕迩紧跟其后,迟圩也只得跟了上去,却还是不忘追问道:“前辈我还是觉着这法子凶险了些,您既然说乌苏她不欲在我们面前遮掩,我们何不如直接问她?也比这样闯过去要稳妥……”
他们二人眼下就是普通人,除了身形还算灵活之外,和这一群士兵对峙无疑是以卵碰石,还不如直接去询问乌苏来的安全。
闻瑕迩目视前方,眼光未挪半寸,“有些事她可以让我们知道,但有些事就不一定了。”他偏头看一眼迟圩,“还是你真的觉得这些带刀的士兵要比乌苏危险的多?”
迟圩被噎了一下,到嘴边的话又全都吞回了肚子里。这些士兵的危险不过是表面上的,但乌苏却是个从心眼子里都坏透了的,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直面这些士兵的确要比对上乌苏安全许多。
三人刚行出不过几丈,一队佩戴着弯刀的士兵便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领头的士兵正要迎面拔刀,却在看清他们三人后愣住了。
闻瑕迩抬眸看向那个领头的士兵,发现竟还是个熟人。这士兵就是那夜他们捡了斯挞后,把斯挞抱回王宫的那位。
既是见过他的人,那事情便要好办上几分了。他朝图雅看了过去,图雅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与领头士兵交谈了起来。
领头士兵在听到他的目的之后显然有些惊讶,抬头探究的打量了他一眼,闻瑕迩面色沉静的回视。
许是以为他们是得了乌苏的默许才会来此,领头士兵竟没思虑太久,便点了头同意他们进去寻视。领头士兵遣散了身后的士兵,让他们各自回到原位,留下自己在前引领着他们。
闻瑕迩自是是要先去看重兵把守关着城中百姓的洞,那领头士兵便让守在洞口上方的士兵留出一条一人宽的缝隙来,供他们视察。
闻瑕迩走到洞沿出,垂眸向下看去。
天色微沉,周遭的光线虽称不上极好,却也足以看清洞中的景象。
密密麻麻的人头如山般堆积满了整个洞穴,他们头发相缠,一颗挨着一颗,每一颗人头都面目狰狞,惨白如纸,五官凹陷可怖,皮肤紧贴着脸,皮下的骨头恨不得要戳穿出来了一样。
这还不算,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些本该已经被人割下来毫无生息的头颅,此刻一个个竟不停的张合着嘴,缠动着如泥般脏黏的头发,换着姿势喝着天空上落下来的雨水,像是干渴已久还活着的人一般。
图雅捂着嘴抑制住了口中的尖叫,迟圩把她往后拉了一把,不让她再看下去。
闻瑕迩默然观察着这些人头,须臾,也不知看见了什么,眉心微蹙。迟圩往洞内看了两眼,也看不下去了,他肚里翻涌,捂着嘴后退,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吐了出来。
轻盈的脚步声自他们身后骤然响起,迟圩回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到来的乌苏,此刻正站在他们后方。
迟圩刚要出声提醒闻瑕迩,乌苏便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图雅握着他手的力道忽然加重,迟圩低头向图雅看去,发现图雅整个人颤抖的厉害。
乌苏悄无声息的走到闻瑕迩身旁站定,随意的睨了一眼洞中景象,便歪过头笑意盈盈的看着闻瑕迩,说道:“真儿找到这儿来的速度,比我预想中的还快。”她一只手攀住闻瑕迩的肩膀,“怎么样?对你眼前看到的这些可还满意?”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十分漫不经心,分明眼前是一件足以让人惊愕失色的景象,她却像是在说一件不疼不痒的小事一般。
闻瑕迩一个反手擒住了乌苏的手腕,借着力道钳制住她的肩膀,将她的整个上身按在了洞口的上空。
周遭的士兵纷纷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刀峰直指闻瑕迩三人。
乌苏的身形摇摇欲坠,只要闻瑕迩一个松手她便能轻而易举的掉进洞中,与洞内成千上万的人头融在一处。但她神情却极为悠然,甚至不慌不忙的把垂落至半空的细辫丢回了身后。
她轻笑道:“真儿这是想把我推下去,让我去喂洞内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吗?”
“你不配。”闻瑕迩陡然松开了手,乌苏的身体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的往下方栽去,她哼了一声,快速取下腰间长鞭往洞沿上一甩,鞭子一下子缠上了两个士兵,乌苏借着这二人之力,脚尖轻点洞壁,在半空中一个旋身,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地面。
而那两个被她当做借桩的士兵,此刻却已被鞭子的力道扯进了洞中,伴随着两道高声的惨叫,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漆黑的洞底之中。
在旁的士兵们对此视若无睹,就连拿刀的手也未颤动半分,好似方才的那一幕对他们而言早已司空见惯了一般。
乌苏缓步走回闻瑕迩身边,面上的笑已经带上了几分说不出的阴寒,她道:“云顾真,看来你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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