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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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瑕迩最见不得朗禅这般虚情假笑的模样, “我来此不是跟你叙旧, 你既已弃仙修成了佛修,便赶快除了这司野的阴魂鬼怨!”

“除魔诛邪一事, 你找错人了。”朗禅扫视下方肆虐之景,“更何况眼前之景, 是我筹谋多年才得来的。我乐见其成,为何还要阻止?”

“乐见其成?”闻瑕迩厉声道:“这些百姓惨死于可于你有半分好处?你莫不是连脑子都糊涂了!”

“我从未如此清醒。”朗禅侧目望向闻瑕迩,眼底的笑愈加的寒,“我早已说过,如今的世道早该结束了!你也应该和我站在一处, 看看这世间是如何经我之手一点一点改变的!”

闻瑕迩听罢, 只觉心中又是悲愤又是痛恶,“你这是引火上身,自取灭亡!”

他手指观月台下方,眼神锐利的直视朗禅, “你以为这些无辜的百姓死了,你便能得偿所愿吗?朗青洵别痴人说梦了, 你连司野都逃不出!你只有死路一条!”

禹泽山、孤星庄阮氏以及今日应天长宫中所有的仙门正道, 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朗禅一头银丝在虚空中翻飞,眉眼间隐现出温和之意, 他道:“所以阿旸你来此,是特意来劝我回头是岸的吗。”

闻瑕迩唇抿成线, 半晌, 擒着朗禅手腕的力道蓦地一松, “我来此,是给你选择。”

恍若几日前的景象重现于此,不过抉与择的人却已对调了身份。

朗禅眸中的笑敛去,无声的看向闻瑕迩。

闻瑕迩阖眼,再睁眼时袖中的赤符尽数飞涌至他身前,周身气势汹汹,眸中杀意毕现。

他逐字逐句道:“是悬崖勒马,还是——”

“死于我手。”

话音方落,观月台四下风声更盛,闻瑕迩周身散发出的气息震慑住了周遭阴魂,它们避之不及,上蹿下跳,逃命似的远离观月台。

朗禅目光变得深邃,额间的血色莲纹被天光映得色泽更深,缓声道:“阿旸如今,不是我的对手。”

字里行间之意,已昭示出朗禅的抉择。

闻瑕迩不再多言,驭符而出,击向朗禅。朗禅探手召出剑,当空一剑挡下赤符,旋即身形后退数步,被他击退的赤符在虚空中爆发出一声轰响,激得四下气劲横飞,风沙迷眼。

闻瑕迩一击未中,趁着风声未停之际,又是几道凝冰符破风而出,数条冰龙发出震天骇地之吼,齐头并进将朗禅团团包围。

朗禅被冰龙围出,行动受限,一条冰龙张大嘴朝他吐出数以百计的冰刺,根根射向他要害。他脚往地面一踩腾空而起,身形迅捷的躲过这一波冰刺攻击,余下的几条冰龙故技重施,一面朝他射出冰刺,另一面游移着龙身不断向他靠近,企图将他困死在冰龙的包围之中,无处可逃。

朗禅在一波又一波的冰刺攻势下闪躲着,其间不知看见什么,他微微一笑,横剑砍落袭面而来的数根冰刺后,便见他身形好似化作了一道黑影,一跃而上,竟是从龙身中寻到死角,一瞬飞至冰龙头顶。

闻瑕迩眉尾一挑,觉出不对,待要驭着冰龙散开之时,朗禅已快他一步手起剑落,剑光明灭之中,将他的数条冰龙击毁,变作粉碎。

朗禅在一片残冰之中落至地面,闻瑕迩还未及做出反应,便感觉一道凛风逼至他身前。风停,朗禅立于他半丈外,而对方手中的剑,剑锋已抵在他的喉间处。

“修为虽不如从前,但驭符的功力却比从前更加精妙了。”朗禅道:“阿旸,你在符道上又精进了许多。”

闻瑕迩呵声道:“你既夸了我,我自不能让你这声夸有名无实。”

话音一毕,朗禅脚下忽的亮起阵阵赤光,他极快的抽身而退,但那阵中的符文已然成形,身形在退离阵法边缘之时又被阵中生出的力量扯住了双脚拉回了阵内,禁锢住身形,动弹不得。

闻瑕迩暗自擦了把手中泌出的冷汗,反手取下了朗禅手中的剑,正欲说话,一个黑影倏的从他后方窜了出来,“谁?”

朗行落至阵前,张开双臂挡住后方的朗禅,“闻前辈!手下留情!”

闻瑕迩扫视一眼朗行,见他眼眶通红,面色惨淡,蹙了蹙眉没作声。

朗禅被困于阵内,见朗行挡在他面前,出声道:“回去。”

“应天长宫已毁,司野已成肆虐场。”闻瑕迩冷声问:“他还能回哪儿去?”

朗行闻声,此前见到的一切又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心中垒砌的高墙一点一点的崩塌。他背过身看向朗禅,颤声问:“叔叔,我还能回哪儿去?”

朗禅眼中覆笑,道:“回你该回的地方。”

朗行瞳孔收缩,热意盈眶,“应天长宫……就是我的家。如今,如今家毁了,我……再无归处。”

“天下之大,你若想要归处,唾手便可得。”朗禅道:“应天长宫不过是这世间的寥寥几许,你又何须记挂在心。”

“天下之大,无我归处。”朗行俯身,朝着朗禅的方向猛地跪下,脸上泪意纵横,“……惟有应天长宫,惟有你膝下,才是我归处。”

“叔叔,你要撇下我了吗?”

朗禅笑达眼底,道:“你的叔叔笛同早就死了,我与你非亲非故,算不得你的叔……”

“你是我叔叔!”朗行哭着望向朗禅,嘶声道:“我是孤儿,是你把我带回应天长宫,是你教我读书识字,是你授我剑术把我养大!你是我叔叔!”

他跪在地上前行,进到阵中来到朗禅身下,拉扯朗禅的衣摆,乞求道:“叔叔你收手好不好……我求求你,我以后再不在外面惹是生非,我好好修行好好练剑,你收手好不好!我求求你……”

闻瑕迩见着眼前这番景象,擦了一把额上的汗,问朗禅:“这世间,当真有你心中想的那般不堪?”

朗禅面无波澜。

闻瑕迩又道:“你将他从我和君惘的手中带走,用了二十年光阴抚养成人,长成如今这个模样。”他垂下眼眸,视线落在颤着身形,声泪俱下的朗行身上,“你行下那般多的恶事,如今世人皆对你刀剑相向,惟有他还仍旧愿唤你一声‘叔叔’。”

“朗青洵,你心中当真无半点不舍吗?”

他只道这世间之人皆恶皆贪,皆迂腐皆愚昧,可却不知这世间还有无心插柳之恩,却要以身还报之人。

即便相报那人早已不是初见时的那人。

朗禅眸光移到身前泣不成声之人的身上,少顷,笑着吐出两个字:“迟了。”

话音方毕,只见他跃空而起,禁锢着他的阵法霎时消散。闻瑕迩心中警铃大作,手中握着的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拉扯,他虎口被震的发麻,最终手一松,剑重新回到朗禅的手中。

“……叔叔!”朗行从地上爬起喊道。

朗禅眸色不明的扫了他一眼,辟出一道剑风,将朗行身形震的连连后退撞至阑干上后,一个后仰,竟从观月台上跌了下去。

“朗行!”闻瑕迩欲要追赶,朗禅又是一记剑风挡住他去路,把他逼回了原位。

“阿旸,我不会再手下留情。”朗禅横劈数剑,“你我二人,今日终有一个败北!”

闻瑕迩闪身躲过一道道剑击,眼中已覆血色,“朗禅……”

朗禅知他被彻底激怒,挥剑的攻势越来越让人应接不暇。忽然,只听一声轰响,观月台下方的地面被他斩出了几个大洞,木屑纷洒,悬在洞上的木桩摇摇欲坠,整座观月台一瞬抖动。

闻瑕迩跃至一块完好的木桩上站立,胸膛起伏,面色发白。

他丢出数道赤符围住朗禅,朗禅出剑刺破符纸,岂料符身一破便倏的燃起一道火光,围在他四方的赤符相通,火光相连,刹那间升腾出一片庞大的火幕,映红了半边天幕。

朗禅被困在这片火幕之中,出剑挥砍,那火幕得了风助,霎时燃的更猛,逼的他不敢再轻易出剑。

闻瑕迩趁势待要再结缚灵之阵困住朗禅,却听一声狂躁风响,漫天火幕化作灰烬烟消云散。

朗禅从后方而出,持剑的手臂有血溢出,他欺身直逼闻瑕迩,刺剑而出,闻瑕迩从木桩上跃下,但仍是躲闪不及,左手臂被划出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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