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食摊,郎君靠捡美食 第83节(2 / 2)
因为是加红糖煮的,那些奇形怪状的鹅黄小疙瘩就浸在红褐色的鲜亮糖水里。米白的芋头块先下了锅,早被煮得绵软,一半儿都溶到了碗底。浇上一勺蜜渍桂花,关鹤谣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
毛脚团团的好味道可不会因形状而改变,沁着松香,又滑又软,很有嚼劲。而芋头则是完全不同的粉粉糯糯,它在红糖和蜜糖的包围之中都毫不逊色,仍然坚守着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甜。虽然直到最后才被舌尖捕获,却更绵长而含蓄。
一勺团团,一勺芋头,一勺蔗糖香混着桂花香的清润糖水……甜食最抚慰人心,横亘在关鹤谣心头那一点点感伤,不知不觉中就被美色和美食打得烟消云散了。
既然萧屹终于尝到了松花粉的滋味,两人就又说起以之浸酒的事情。
“松花粉微苦,该用一些清甜的酒相合,”萧屹想了想说:“酒味也不宜太浓,否则会遮掩松香。”
关鹤谣点头,作为甲方提着要求,“我喜欢这黄色——”她一噎,低头一看,你看这个碗它又大又圆,就像这团团又软又黄……真的好黄啊。
“咳咳,我的意思是,最好用清酒,这样还能保留松花粉的鹅黄色。”
萧屹觉得有理,沉吟着给出了几个酒名。关鹤谣却只顾看着他思考时,一下下轻扣在碗沿的食指,骨节分明,筋脉优美,灵巧又有力。
怎么会有人的手这么好看……
“啊?”她如梦初醒,“你再说一遍,我没记住……”
萧屹见她神色恍惚,以为她仍为身世所苦,于是将人拉起来向书房走去,“我写给你。”
两人吃完夕食才来厨房煮甜汤,此时天色已暗。
萧屹仍一心想着如何开解关鹤谣,“我还未曾与你说过我的身世。我出生于金陵西郊一户人家,父母祖上皆是普通农户。我齿序为五,你便该知我上面还有四位哥哥。”
他的声音融在夜色中,也染上几分少见的阴沉。
“五个儿郎啊,真是能要了贫苦人家的命。”
关鹤谣便停住偷偷摆弄他手指的轻佻举动,怔怔看向他苦笑着的侧脸。
“说来也奇怪,据说…我阿娘年轻时卜过卦,说她此生得四子,本来是极准的卦,谁也没想到她年过不惑又生下了我。她生我时被折腾得九死一生,落下了不少病,我也不怨她不喜欢我。五岁时,我偶然听得爹娘说要将我卖了,才知道…本来我一出生,他们就准备把我溺死——”
关鹤谣脚下猛然一跄。
溺死。
两个字,如两柄钢刃,一左一右刺入她最脆弱的肋骨。
“五哥……”她心疼地说不出别的话。
一个五岁的孩子,得知父母曾要杀死自己,得知自己从未被爱过,被期待过,该有多害怕,多伤心?
握住他的手仍嫌不足,关鹤谣连带着那条胳膊使劲抱住,如同考拉抱着它的桉树。她恨不得把全身重量压上去,唯有真实地感受到萧屹仍好好站在这里,才能抑制住心脏被劈开一般的疼痛。
萧屹似轻笑了一声,“莫怕,莫气,都已经过去了。”
此时最珍贵之人就在自己怀中,他能够更加坦然地与狠心的父母和解。
“其实,我并不怪他们。天灾当前,人命比畜命还贱。”
一个嗷嗷待哺的亲生儿女,比不上一只能下蛋的母鸡。
他们都清楚,这样的惨剧虽没有在萧屹身上发生,可确实在无数婴孩身上发生过。
夜风忽凉,两人一时无语,只静默地抱着彼此汲取温暖,直到关鹤谣开口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算我命大,阿爹当时都走到了河边,却听人说官家刚刚颁行仁政,为防贫家生子不养,每生一子可从举子仓得一石米粮,这才把我抱了回来。可家中本就贫穷,大哥、二哥又陆续到了娶亲的年纪,实在一文余钱也没有。于是我五岁时,爹娘将我卖给秦淮河上的一个老艄公。老艄公也姓萧,好像与家中沾亲带故。他无儿无女,想要个儿子养老,便用五贯钱把我买走,从此我跟着他在河上打渔摆渡。老艄公脾气暴躁,但好歹能保我一口饭吃。直到…直到我被义父收养,带去了北地。”(2)
关鹤谣一直以为萧屹是孤儿,才被关将军收养,没想到另有隐情。
如果不是他亲自说出口,关鹤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豁达坚毅的人,居然背负着这样悲惨的身世。
她紧紧抱住萧屹。
“五哥,他们不要你,我要你。”
第82章 装修铺面、美人榻 他在惊慌。
“我要你。”
一句带着闷闷鼻音的话, 却如同御界天音,带着穿云贯金之利,径直传到萧屹魂灵。
他将怀中人挟得贴自己更近, 像是要将她融进那段灰暗的时光。如果当时他能遇到这样一个人, 就算挨再多打,就算挨再多饿,就算再无数次被哥哥们摔进泥地里,也绝不会对此世间有一丝一毫的愤懑和不满。
明明是要安慰她,却又惹得她伤心, 萧屹暗叹着气平复神思。
“阿鸢,我与你说这些,并非戳你痛处。”他轻声说道:“但我以为, 你生在那样的家里,总该比常人更清楚——所谓亲缘, 并非因血脉而定。”
他不安地抿抿唇,垂眼看关鹤谣。见她忽闪着睫毛摇摇头,真的不在乎的样子,才继续说起来。
“诚然, 父母子女,此乃至恩无比之大伦。但并非所有父母都疼爱子女, 也并非所有子女都孝顺父母。就如我亲生爹娘…四年前, 我刚到金陵时去看过他们。他们根本连我的存在都忘了, 只是见我送来许多钱财,才拥着我进屋问下次何时来。”
萧屹淡淡一笑,“我再没去过。”
关鹤谣一吸鼻子, “你做得对!”
管他们去死啊!
她越想越气,奋力一挣, 张牙舞爪地像是要去挠人。
萧屹好笑地摁着她顺毛,“所以我幼时也觉得自己亲缘浅薄,却得遇义父,悉心待我如同亲子。他军务繁重,但是每日必抽时间和我在一起,一笔一划教我识字,一招一式教我练武。一个长到了七岁,连笔都没摸过、连剑都没见过的野孩子,却练出一手能得你夸赞的字,一身能护卫亲王的武艺,你便知他为我倾注多少心血。”
关鹤谣眼眶又红了,你自己也必定下了苦功夫,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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