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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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岭花了几十年的时间,不着痕迹地反其道而行之,他在谋一盘多大的棋,并不难猜。

可这老贼极其刁滑,没有留下明显把柄,若此时有人跳出来指田氏有裂土自立之意,只会被原州人诟病为诛心之论。

所以,削弱甚至抢夺他对学政的掌控权,是扳倒他的重要前提。

霍奉卿道:“我祖父生前任原州牧时,就一直防备着田岭。但我祖父英年早逝,最终还是让他得逞,将学政司攥进了手里。十几年前改史学教材算是田岭初步试水,当时有章老据理力争,才保住了开国史部分。”

章老的学术造诣在原州可谓超然,原州官场许多人都曾受他点拨,对他很是敬服。学政上的事,田岭对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不得不忌惮。

盛敬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可惜如今章老年事已高,顶天还能再撑两三年。此次官医署与邺城庠学合作办学,是我们钉进学政司的绝佳契机,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嗯。”霍奉卿淡垂眼帘,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那就这么办吧。”

盛敬侑顿了顿,皮笑肉不笑地觑着他:“我小师姐那边,你做何打算?真不想解释?”

霍奉卿端起面前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推动官医署与邺城庠学联合办学,真正目的根本不在“办学”,而是要在过程中逼得庠学不断出错,这样管辖庠学的学政司才会被拖下水。

霍奉卿是要在官医署的掩护下,一点一点将学政司的实际治权蚕食鲸吞。

民谚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州牧府与州丞府这场关于学政司治权的无声争斗,对所谓联合办学的官医学子,甚至接连两三届庠学学子都会有影响。

这几批人注定学不到什么真东西,也不会有太好前途。

霍奉卿抿了抿唇上水渍,语气是自厌的悲凉:“这手段太脏,在她面前,根本说不出口。”

——

翌日,“云大人昨日下午冲进州牧府与霍大人吵了一架”的消息就迅速传开。

谁也说不清他们二人是为何事冲突,一时间众说纷纭。

云知意素来不爱扎堆,如今又主持着均田革新这样的大事,本身有许多事要忙,寻常官员也不至于拿这小小传言到她面前求证说嘴,所以她并不知事情已传得沸沸扬扬。

下午与农政官商谈了多时后,云知意身心疲惫,盯着卷宗稍作思忖后,便出门去见州丞田岭。

府衙第三进内的正北小院专供田岭处理公务,清风雅静,除院门口站着两名护卫武官外再不见旁人,完全不同于前面的首进、二进院那般忙碌嘈杂。

按规制,寻常官员需得田岭召见才能进入这院,但云知意的官阶是直接向州丞禀事的,因此可以随时前来。

她像平常一样熟门熟路走向院门,却被护卫客气拦下。

左侧护卫上前半步,恭敬执了武官礼,低声道:“烦请云大人留步稍候片刻,田大人正在与人议事。”

云知意此刻要找田岭说的事并不紧迫,况且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于是她颔首,随和笑应:“好。”

语毕,便退到院门旁的树荫下站着,抬头远目。

在漫长而枯燥的等待中,云知意渐渐走神,不知不觉又想起昨日与霍奉卿的争吵。

经过一夜又大半日,云知意对昨天的事已经冷静许多。

以她对霍奉卿的了解,那家伙转头去推动没什么好处的合作办学,多半有什么隐情。

但理解归理解,生气归生气,这是两回事。

午后日头热辣,五月蜩鸣喧嚣如汤沸,使人心火愈发烦旺。

云知意咬着牙根,心中恶狠狠地冷笑:若那小狗贼今日散值后来赔礼并解释,定先将他吊起来在太阳底下晒成狗肉干,然后再听他怎么说。

若他不来……

那就扒皮炖狗肉汤吧。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口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拉回了云知意的思绪。

她循声扭头,惊见陈琇头低低的,以绢捂面做咳嗽状,小步快跑着离去。

望着她在烈日下稍显狼狈的背影,云知意惊诧了。

要知道,为官者言行举止有许多条条框框的约束,全都白纸黑字写在《大缙律》里。

“身着官袍在州丞府内掩面疾奔”,这种事可大可小,若被风纪官员看见并呈文纠错,挨训是不可避免的。

若赶上风纪官员强硬较真,挨训之后还得罚俸,甚至会在当年的官员考功评价上得一两句恶评。

陈琇向来言行谨慎到近乎拘束,连稚嫩青涩的求学时代都少有不当举止,此刻这是个什么状况?

云知意以指尖抵了抵额心金箔,疑惑茫然,最终还是理不出个头绪。

于是她摇摇头,举步入院。

——

田岭的办事厅设在北院中堂,此刻并没有关门。

站在石阶下的属官看到云知意,见礼过后,赶忙上去,站在门口向田岭通秉。

未几,属官回身抬手:“云大人请。”

云知意颔首,拾级而上,迈过门槛时一抬头,就见田岭笑得勉强。

他道:“若你没来见我,我倒要命人来找你了。”

语毕,抬手示意她坐下,扬声唤人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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