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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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邺城百姓对田岭信任至极,已到了“不问事由就先声援”的盲目地步,他便突然省略了“问询主、被告双方身份”这过场,改让主告人先自陈冤情。

“堂下沅城籍民女素合,状告原州丞田岭,所为何事?”

才听到这么一句,云知意面上表情还端得住,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恍惚间,就听素合以颤巍巍的嗓音道:“民女素合,状告原州丞田岭,于十七年前,以诡秘药物,暗算……将我奸污,并囚于槐陵打娘娘庙,三年……”

她头低低的,一径垂眸,全程并不看人。似在哽咽啜泣,又像是在边想边说,说话语调很慢,说不了几个字就要停顿一下,还会拖着含糊尾音。

云知意紧张至极地咽了咽口水,心跳乱得不行。她好像知道霍奉卿是怎么做到让素合状告田岭的了。

她先看看素合,再抬眼看看对面的霍奉卿,一时不知是梦是醒。

可惜,这一次霍奉卿没有看她。

因为他正在与田岭目光角力。

田岭面带不屑的笑意,借着捋胡须的动作,悄悄对霍奉卿比了个大拇指。

却不像是赞扬,更像挑衅。

而霍奉卿则以冷冷笑眼回他,右肘支着桌案,状似无意地用食指在自己颈间虚虚一划。

老狐狸与小狐狸这番无声交锋迅速又短暂,公审台下的围观百姓无人察觉。

可公审台上不少人都有所察觉,坐在霍奉卿正对面的云知意看得尤其清楚。

她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她只知道,当霍奉卿收回与田岭对峙的目光后,再转向她时,眼中凌厉寒光顿敛了几分。

似是感应到她心中在想什么,霍奉卿不动声色地对她点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云知意迎着他的目光愣了半晌,突然展颜一笑。

他是在告诉她: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用了提线香控制素合,却没有蛊惑素合编造、诬告,说的都是真事。

他守住了为官者最后的底线,无论是为了迎合云知意,还是真心愿意守住这底线,云知意都很开怀。

这一世,她和霍奉卿都在成为各自最好的样子。

刚才与田岭眼神交锋的霍奉卿,实在太像上辈子那个让原州官场谈之色变的霍大人。

清冷。锋利。无所畏惧。如一把匕首,出鞘迅捷又刁钻,不择手段。不见血,不回头。

而此刻,公审台上凡眼明心亮者,包括云知意自己,都毫不怀疑——

云知意,正是那柄能收住霍奉卿的刀鞘。

这可真好啊。

第八十三章

很显然,素合知道田岭很多事。

可她并不提别的,而是花了近半个时辰,从头细讲了自己被囚于槐陵打娘娘庙那三年。

不见天日的密室。每日被灌下不知名的药物。每一次试图逃跑的失败,都会换来一顿毒打与言语羞辱,不致命,但痛苦。

那是少女素合的十六岁到十九岁。

本该天真、热诚而意气风发的三年里,却如同一只落单被捕的幼兽,被禁锢了躯体的同时,还被反复地摧毁着意志。

逃脱无路、求救无门,就那么孤独而无助地被“驯化”,最终麻木地选择了“顺从指令,活下去”。

受“提线香”的影响,素合说话一直颤颤的,慢慢的,详细到近乎絮叨。

但在场没有一个人出声打断或催促。

平凡大众受限于学识、见识与经历,在许多事情上没那么聪明,遇事情绪起伏大,易受煽动,常被利用而不自知。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大多数人普通人会这样,主要也是因为,正常人心中都有种与生俱来的朴素善良。

这种朴素的善良常常让人轻易被利用,有时甚至会让人显得愚蠢又刻薄。

但它也会让人去嫉恶如仇、愤恨不公、憎恶欺凌、怜悯弱小。

就如此刻,公审台下的围观百姓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聆听。

哪怕他们中有不少人依然不愿相信“州丞田岭会是这样的禽兽”,却还是给了素合足够宽厚的同情与包容。

让她尽情絮叨,尽情啜泣,尽情宣泄十七年前少女素合求救无门的那份痛苦与绝望。

——

等到素合终于倾诉完毕,巡按御史命人为她端上热茶润喉,而后调转目光看向田岭。

这位巡按御史没有丝毫意气用事的迹象,在循例对田岭发问时,神态是公事公办的严肃,语气是不偏不倚的冷静。“对素合所言,田大人可有辩解?”

台上众官与台下百姓纷纷屏息凝神,无数道目光齐齐汇集在田岭身上。

田岭泰然自若,不答反问:“敢问御史大人,此案由何人、在何时向哪处法司举告?可是大人您亲自经手查办?是否有人证物证?”

“三个月前,有百姓匿名投书于京中御史台督察院门口。本官受命督办此案,全程亲自经手。”巡按御史作答后,侧目示意自己身旁的属官。

侍立在旁的属官立刻拿出几张供状,代为补充:“人证共有三位:两名护卫,一名老仆妇。据他们各自供述,三人皆是出自原州雍丘田家的家生侍。这些年受田氏族长及田大人您之命,在沅城近身随侍素合及其儿女,同时也担监视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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