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2 / 2)
外头传来车夫欲哭无泪的回应:“车前拦了人。”
闻言楚昭撩开帘子,发现车前竟然跪倒在地一对衣衫褴褛头的母女,五六岁的女童看起来瘦弱地惊人,头发蓬乱,窝在母亲的怀中两颊的骨头都瘦的突了起来。听到动静,她脑袋转向探出车帘的楚昭,凸起的眼球亮得惊人,与瘦弱的身躯相衬见着有些可怖。
下仆们神色惊惶,往常走的这条道绝不会让这些人脏了主子的眼,今日却不知怎的,撞见这幅场景。
“你们,”车夫扬了扬马鞭,作势想吓走几人。
“算了。”楚昭制止他的动作,看着车前母女沉默了一两秒,最后吩咐下人:“去,给她们买些易食的粥水和肉包来,再到附近的衣坊买几件成衣,记得用包袱装好。”
不能直接给银子,凭着这母女的气力也保不住,最终还是会被入城的流民抢走,铜钱倒是能偷偷塞一些到包袱的夹层里。
“谢谢恩公!谢谢恩公!”妇女跪地磕头流泪不止,见自家闺女没反应,赶紧推了她一把:“还不快给恩公磕头?”
女童口齿不清:“谢、谢谢恩公。”
她的声音嘶哑,猜得出对方原本的声线应当是甜美清脆的,只是多日的奔波饥饿变成了这幅样子。
楚昭只觉得听着喘不过气来,微微别过脸:“不必。”
他也不是什么大好人,只是娘亲同为女子,见到有一点点不忍心罢了。
没过一会儿,侍卫便赶回来了。留下一名侍从帮忙,楚昭回到了车上,紧闭着眼脸色阴沉。
染墨吓得不敢说话,在一旁默默低头。
半响他才开口,“都打听清楚了吗?”
车外的侍卫恭敬答:“是,京郊的雪灾与火难迸发,绵延六七千里,塌了数千家房屋。奉议郎、宣德郎、大学博士统统丧身火海。”
“......这么严重?”
楚昭眉头皱起,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古代的灾难。早该知道的,如今的大周就像前世的某个朝代,中央权力阶层腐败,看似繁盛之景实则实则危如蚁巢。蝗灾、饥荒、旱地这两年逐渐出现,地方灾厄频发,民不聊生,上位者却丝毫不理仍沉浸在自己所以为的繁华盛景的幻想中,照这样下去,迟早会引发成天下各地的纷争。
知道这些又有何用呢?楚昭眼神迷茫,他什么也做不了。
长公主一家子都被最高位之人警惕忌惮,恨不得他们一家老死在府邸,最好终其一生都不踏出一步。楚昭的身边,也时时刻刻布满了监视的探子,他敢断言,要是他因为今日的事有一点儿不对劲,那位子上的人便立即有发作他们一家的理由。
所以他不敢作为,也无法作为......呵,王权,垂首掩去眼底的一抹嘲意,楚昭拉上帘布。
车轮在雪地中慢慢远去。
回府带了外头街上的凉气,见到宝贝儿子在门口出现的身影,长公主笑了:“快,昭儿,尝尝为娘为你准备的糕点儿,都是你最爱吃的。”
见到在塌前因为他而忙碌的团团转的娘亲,楚昭内心溢出暖意,就算他未曾见到过,也从他人的嘴里知晓昔日的长公主文武双全,手段不弱于任何一名好男儿,如今却为了心爱的儿子与家庭,困于这深深宅院之中,握着长剑的双手,替他料理这些繁琐的事宜。
若无其事地坐下,楚昭咽下一块小巧的点心,笑:“恩好吃,娘亲的手艺就是棒。”
“吃慢点,又没人与你抢。”
弯了弯唇,长公主看向他身旁的染墨,“昭儿在学堂如何?有没有听师长的话?”
染墨为自家主子委屈,有心说出他在学堂被欺辱的事,被楚昭暗地里狠狠瞪了眼,背后一个激灵,赶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殿、殿下放心,少爷在学堂里可乖了!师长同学都很喜欢他呢.......”
“是么。”
长公主笑了笑,目光转向塌前乖乖垂头吃着一块糕点的楚昭,看似自豪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深夜,楚常青料理完铺子里的事宜归家。
夫妻二人的房内正点着红烛,烛黄的火光下,长公主坐于镜前梳妆,青丝黛眉,美艳不可方物。
楚常青接过婢女手上的罗梳,为她缓缓绾发。
感受着头皮传来的舒麻,长公主舒适地眯眼,沉吟了会儿,说,“阿青,你说,年后昭儿便要束发了,他的婚事究竟该如何是好.....”
楚常青束发的动作一顿,语气讪讪:“不是还有八皇子么,他是昭儿的未婚夫,等及笈后便可过门,你瞎操心什么。”
“我是瞎操心吗?!”被丈夫反驳,长公主不悦冷笑:“圣上根本不是真心想将他的心爱八子下嫁给昭儿,否则这些年来怎会不断推辞?”
“看那周璟出落的模样便知晓了,”长公主冷哼:“才冠京城,天姿国色,偏偏还是个双儿。这样的好儿子依当今的性子不拿来作更好的筹码便怪了,我们的昭儿怕是做了整整十五年的挡箭牌,到时候怕是谈婚事都难。”
凭着楚常青的才智也能隐隐约约猜到当今圣上内心打的主意,但他不愿去深想,当初爱妻诞子,为安抚楚家与长公主一党的旧势力,也是为了警告,皇上亲自立下周璟与楚昭二人的婚约。
婚约已经立了十五年,若要一朝解除,将从何人入手?
不言而喻,比起能带来更大利益的儿子,失去了价值的楚家首当其冲,他唯一的独子.....长叹一声,楚常青闭眼:“再等等吧。”
“再等等....”看当今位子上的那人究竟是否真要这样翻脸无情,打算拿楚家唯一的子嗣开刀。
“少爷。”
看见坐在廊边看雪的楚昭,侍女琉璃为他披上狐裘,俏丽的脸上带着点点担忧:“少爷怎么在这看雪也不添一件衣裳?雪这么大,万一着凉可怎么是好。”
楚昭收回落在红梅上的目光:“无妨。”
反正都一样。
无论是锦衣美食,还是仆婢环绕,一切的一切楚昭都高兴不起来,甚至感到窒息,因为他的娘亲,先帝的嫡长女,大周朝的长公主殿下——是夺嫡失败后,被囚于这座华丽笼子里的孱兽。
被人戳着脊梁骨辱骂是叛贼的儿子,得到看似恩赐般进宫学习的机会,原以为感恩戴德,实则楚昭只不过是一枚用来威胁他楚家与长公主的质子。如同这府邸,华美阴森,其主却整整十七年未曾踏出一步。名副其实的,牢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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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我什么时候才能逆袭,说好的团宠少君人设呢。
长公主:崽啊,再等等,再过一段日子咱家就起飞了。
敬戚:我还没扒你裤裤呢。
周璟:依旧是被嫌弃的一天,不开森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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