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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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在他捡来的那只耳珰。

桓行简看了兀自轻笑,抬起脸来,注视着做了他八年妻子的女人:“不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人不爱?你几时知道的?”

夏侯妙那双手,逐渐收紧了,听桓行简似是一哂,将画拂开:“画是没有火气,可你的人看来是有火气。”

屏风后,嘉柔一张脸憋得通红,不知他夫妻俩个在拿自己打什么机锋,不觉间,小巧白腻的鼻端沁出了艳晶晶的细汗,帕子绞的死紧。

外头,竟似陷入一阵死寂,她再回神,是又听到了一声门响,有细微的脚步声,却是石苞在说话:

“夫人,该用药了。”

夏侯妙微微吃惊,桓行简已经接过药碗轻描淡写说:“我吩咐的,你总不好,父亲和母亲都很是担忧,”说着,像是浑不在意方才发生的一切,“我桓家还指望着你给我再生一儿半女,好生调养吧。”

药碗稳稳地递到她手上,桓行简不忘半真半假地笑,“你要是总不好,我可真要再多纳几个妾室了。到时,不知道太初怪不怪罪。”

听他忽然提及兄长,她一愣,永远记得新婚夜他那句低笑:“太初的妹妹,是么?”

药味极苦,她如饮酒般一饮而尽,平生难得地也想撒娇一回--吃两颗蜜饯压一压那份噬骨的苦。

但最终没说,被桓行简相引到案前,他自身后贴近,把笔塞到夏侯妙手中,犹如情人般温柔低语:

“你我夫妻多载,清商,你还没画过你的夫君。”

夏侯妙微觉晕眩,他身上的熏香总是冷的迫人,可又分明清透。

“你知道的,我并不会画人物。”她执笔的手竟不太受控制,眼看不清,顷刻间,五脏六腑犹如针刺,痛得人跟着痉挛,一阵天旋地转,她的手臂撑在案头碰洒了颜料、笔墨、砚台。

一地狼藉。

桓行简深深抱住了她,夏侯妙面部扭曲,肩头剧烈一抖,喉底忽冲出一脉鲜红,喷落成数笔天然狂草,浸透纸张,远比梅艳。

“我说了,我知道你姓夏侯。”这是桓行简抱着她,在她耳畔低语的最后一句。

她慢慢回头,一双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悲哀和错愕,可是,最终又似乎化作一丝了然,她紧抓他衣袖的手,渐渐无力。

“子元,来世……”夏侯妙鲜血直涌,望着桓行简那双无情无欲的一双冷眼,她的枕边人,是她低估了。

血浸到他衣襟上,不过一片暗色,桓行简面无表情注视着她不躲不避,等伸出一只手在她涣散了目光的双眼上轻轻一阖,怀中的女子,就一眼也再不用看这人世了。

“清商?”他冷静唤她一声。

眼眸余光,忽的瞥到一角罗裙,自画屏处微露。再定睛相看,果然有隐隐绰绰一道人形,桓行简当即把软掉身子的夏侯妙一放,抽出随身短刀,步步靠近。

屏风后的嘉柔早一张脸惨白如纸,她只似乎听到两人谈论画,再后来,稀里哗啦一阵响,正不知发生了什么。

欲要冲出来相看,又不敢,眸子一垂也发觉了自己裙摆拖曳到画屏外头去了,堪堪一收,听桓行简低喝道:

“什么人,出来。”

嘉柔冷不防吓地短促“啊”一声提气,连忙捂嘴,险些撞倒了屏风。下一刻,只见人影一晃来到眼前,冰冷的刀锋如蛇,迅疾地抵到了喉间。

第25章 蒿里地(2)

四目相对,太过遽然,可借着烛光还是让两人看清楚了彼此,桓行简惊怒之下,将利刃收回,开封的锋锐还是划伤了嘉柔的脖颈,血汩汩直下。

“你躲这里干什么!当贼吗?找死!”桓行简强压怒气,扯出她袖中罗帕,往脖间一缠,发现太短,干脆蹲下把嘉柔的裙子撕下半幅来,给她捂住伤口。此刻,冷静之余,面上换作一抹伤痛,颇有些疾言厉色的味道,“你姊姊突发急病,你还在这儿添乱!”

剧痛袭来,嘉柔嘶嘶吸气,又被桓行简骂得脑子发晕,失措间,趔趄着出来,一眼看到趴伏在地上的夏侯妙,正欲尖叫,桓行简快她一步跪地把人抱起,连声唤“清商”,抬头对上吓傻了的嘉柔低吼道:

“愣着干什么,让石苞去传医官!”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嘉柔如踩云雾般踉跄着跑开,刚到廊下,一颗心跳得毫无章法只能扶着靠背栏杆一歇,视线虚虚一晃中,不知怎的瞧见了石苞身影,说不出是冷是怕,虚弱地看他:

“郎君让你进去,我姊姊她……”刀口不浅,血流太多,嘉柔这两日本就心事满腹茶饭不思,话没说完自己先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石苞十分意外从里头走出来个嘉柔,杀机顿起,却不敢贸然行事,见她昏倒,省了自己一记手刀。忙提脚跳进来,看眼前一幕虽早在预料也暗自吃了一惊,急促说道:

“姜姑娘好像晕厥了。”

药味儿,血腥味儿,笔墨味儿,味味交杂,桓行简已经把夏侯妙挪到了卧榻上,一双手,沾了些许鲜血,他沉稳地在盆中就着澡豆净手,一面吩咐石苞:

“死不了她,找可靠的人把她送回去,你送些药物。她定是来找清商,听见我来了,临时起意躲这里的。”

其间曲折,并不难猜。

说完,拿巾子浸了热水,帮夏侯妙清理遗容,一点一点帮她擦拭干净,眉眼犹似生前,只是苍白黯淡了几分。

他握了握她的手,有那么片刻,眸光微动,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石苞很快进来,皱眉轻唤:“郎君?”

“嗯”桓行简很快应到,不等石苞提,抬眸冷酷说道:“等她明日一醒,诱她出府,给我杀了姜令婉,自然点。”

这正是石苞担忧的地方,极快地瞥了眼死去的夏侯妙,心底还是迅猛得跳了一跳,略定神说:“姜令婉带来的那些人怎么处置?”

桓行简在发妻的手背上摩挲了两下,眉头微蹙:“送回凉州,跟刺史那头总要有个交待,只要姜令婉不死在府里,就够了。”

“郎君,”石苞头上出汗,“万一姜令婉今晚说了不该说的……”

“她不会,她稀里糊涂的,”桓行简十分镇定,斩钉截铁道,“让宝婴先盯住了。”

“是。”石苞此刻心里恨透了嘉柔,千算万算,岂料她旁逸斜出这么一脚,果真美人总要生出点事端的。

最初那点垂涎的心思,跟身家性命一比,灰一样散净了。

烛光中,桓行简依旧握着夏侯妙的手不动。初见如昔,他年少冲动的夜晚也曾探索过她单薄的少女身体,喘息声,低语声,桓行简记得他是喜欢过她的,在很久很久之前,和夏侯太初交好的旧光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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