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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人骨灰随身带在身边这法子听起来就有些诡异,迟筵也忍不住有些迟疑:“这……”
张道长没答话,回身取了两张平安符递给他:“这法子用不用也全在你,你想试就试一试。”
迟筵其实已经心动了,他从记事起面对的世界就和他人不一样,随着灵玉灵气的流失,日后只会更加危险。反正情况已经这样了,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姑且一试便是。
但他还是问了一句:“这对那位叶先生没影响吧?”
张道长摆摆手,随意道:“又不是孤魂怨鬼,一般人死都死了,能有什么影响。”
第3章 丧礼
迟筵得了张道长的话,内心稍定,如果说原来眼前一团迷雾,现在好歹从迷雾中看到了目标,虽然拿到叶迎之的骨灰也不是那么容易。
他开车回到家里时已经是下午一点,由于是阴天,房间里显得有些暗沉。昨夜由于噩梦的原因也没睡多长时间,迟筵此时便觉得困倦止不住地袭来,简单换了衣服就躺上床闭上了眼。
似梦似醒间听到地上有悉悉索索的类似人穿着拖鞋轻声来回走动的声音,他努力睁开眼去看,也什么都看不见。他觉得屋子里太暗,想打开灯,意识是清醒的,身体却动不了一个手指——这种感觉很多人都有过,也有科学解释的科普文章,只不过在其他人身上能用科学解释的东西,在他身上却未必可行。
迟筵将全身注意力都集中在胸前那块玉上,渐渐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突然间,地板上的走动声消失了,身体也重新恢复了意识。
他听到枕头旁的手机在响,也不知已经响了多久,连忙拿了过来,来电显示是“舅舅”。
“喂,舅舅,有事吗?”说话间尤其感觉到喉头一片干涩,迟筵一边讲着电话,一面下床拿着杯子去厨房倒水。
他舅舅杜明京和他寒暄了几句,问了近况,很快便直入主题:“小筵,后天周末,你回来一趟?叶三公子的丧礼,我现在在国外谈生意回不去,你陪你舅妈走一趟。也趁机多认识点人,多认识点人总没坏处。”
迟筵和舅舅说不上多亲近,但也没什么嫌隙,他也清楚在舅舅心中自己多半是“不成器”的典范,年纪轻轻窝着一个毫无前途的岗位得过且过丝毫不知进取。他那一辈人的思想总绕不开“多条朋友多条路”,能受邀参加叶迎之葬礼的多少都有些分量,认识一两个朋友总是好的。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迟筵表妹现在在国外读书,舅妈那边的亲戚他舅舅更一个都看不上眼,这种场合总还是有个人陪他舅妈一起去比较好。
如果是往常,哪怕是天王老子的丧礼迟筵也躲得远远的,唯恐避之不及,这次却仿佛瞌睡了正好有人递枕头。
他过于困倦,不知不觉昏睡了五个多小时,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正是黄昏。
一个人脸扒在厨房窗外冲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迟筵匆忙低头,装作没有看见走出厨房,摸了摸胸前的玉,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行,我过去,到时候直接联系舅妈。”
他舅舅对他痛快的做法还很吃惊,以为他是突然开窍了,又交待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从苏民市到世明市的长途车是一小时五十七分钟,早晨六点半准时有一班,大约八点半就到了。现在是夏天天亮得早,迟筵也没敢自己开车,他小心地把张道长画的两张平安符收好,用双肩背包背着简单的行李买了去世明市的车票——相较于自驾,显然是长途客车上人更多人气更旺,自然感觉更安心一些。
到世明市后舅妈已经安排好了司机接他直接去陵园。
即使和舅舅不常相见,每次见面也可以感觉到是血缘上的亲人,相比之下舅妈就更像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因为是特殊场合,她没有化妆,但也能看出即使上了年纪依然保养得宜,穿着也很得体,她和迟筵说话时也温和而客气,就像招待小辈的客人一样。
这种场合没人敢大声说话,也没人敢往前挤,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似乎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迟筵跟着舅妈站在比较靠后的位置,抬头就可以看见摆放在最前面正中间的黑色实木棺材,以及前方悬挂着的黑白照片。
只远远看了一眼,迟筵就垂下了头,心中念念有词,暗道叶先生你在天有灵,就绕我这一回,借我您的骨灰一用,我一定天天祭拜您,逢年过节给您烧纸上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救我这一回,一定能登西方极乐世界,或者在天堂上永享安康……
哀悼致敬的时候,他也诚心诚意地跟着众人一同默哀。
舅妈和他不亲热,待在一起久了彼此都尴尬,自然也不会太拘着他,等仪式结束后迟筵便得了空,悄悄往火化那边去。
拿到骨灰倒是比他想象中简单,他和一个看上去是直接负责的工作人员说自己是叶迎之的同学,以前曾答应过叶迎之等他百年之后帮他把骨灰撒在海里,问能不能行个方便。然后暗暗递了两盒特意买的好烟和几张准备好的纸钞过去。
那人接了东西,也没管他说的什么鬼话,很痛快就答应了。这个人在这里工作,虽然也有一些“信其有不信其无”的忌讳,但也不是太敬重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觉得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骨灰么就是人烧掉的渣,最多留个念想,给出一点就给一点,又不是泄露商业机密。虽然说有点不敬逝者,但那个年轻人说了是要带骨灰去大海,他不管真的信不信就当自己信了,那样就算成人之美做好事,连最后一点顾虑都没有了。况且这事做得隐秘也不会有第三个知道。
迟筵在外面晃悠着站了一会儿,在叶家人来领骨灰之前,那人就出来递了一个小纸包给他。
迟筵在前天接了舅舅电话之后就去附近香烛店里按张道长说的订了牌位,又从市场上买了一个少女小指一指节大小的迷你瓷瓶挂坠,牌位已经放回了家,玻璃瓶一直随身带着。
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拿平安符卷了个差不多大小的小直筒,将骨灰全部倒入纸筒中,再把纸筒塞入瓷瓶里拧好塞子,将瓷瓶挂到自己挂玉的平安绳上,和灵玉并排挨在一起,看上去毫不起眼,就像是某种造型别致的挂饰。
舅舅举家搬至世明市后,外公外婆也在迟筵上大学后被舅舅接到世明市生活,后来两位老人相继去世,便葬在一起,长眠在这片土地上。老人的墓离这里并不远,既然已经到了陵园,迟筵当然要去看看外公外婆。
他去和舅妈说,舅妈推说舅舅不在,家里还有事等着处理,就不能和他一起去了。迟筵也顺阶下地让舅妈尽管去忙,他已经买了回苏明市的票,等去看过外公外婆就能自己回去。
墓园两旁都种着青青松柏,气氛肃穆而沉重。墓园中阴气虽重,但因为寄托着人们对逝者的哀思,感情分外真挚,反而气息更为纯正,迟筵并不畏惧来到这里。
他抱着从下面买的白色菊花和清洁布循着记忆找到了外公外婆的墓碑,絮絮叨叨地汇报了自己最近的生活,把花放下,把墓碑擦拭干净,再把碑前上次摆放的已经枯萎的菊花替换下来,把新鲜菊花端端正正摆上,看着时间不早了,才准备离开。
他转过身原路返回离开,背过身的刹那墓碑上老人原本微笑着的黑白照片却收敛了笑容,仔细看去,那望着外孙远去背影的眼神中竟透露出几分忧惧。
可是迟筵看不见。
他也看不见,那隐隐附着在自己背上的人形黑影。
第4章 回程
迟筵赶到汽运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好在现在是夏天,天边还是金灿灿的一片,但那金色已被渲染得很浓重,不再如朝阳那般清透活泼,无端给人浓靡怅惘的错觉。
他买的车票是晚七点的,可是等到差十分的时候也没见到车影,七点一刻时车站有负责人安排他们上另外一趟车,这趟车上还有五六个空位,最后也到苏明市,就是时间长,中间还会停几个县下面的小站,原本两小时车程要走三个多小时。负责人说如果愿意上这辆车可以补差价,如果不愿意等就再等调度,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
迟筵心想二者差也差不了多长时间,起码上这辆车虽然时间稍长些也肯定能回去,等调度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就跟着上了车,坐在后面空的靠窗的位置,紧跟着他旁边坐了一位很壮实的穿着休闲夹克的中年男子。
迟筵见状又向里让了让。他休息不好的时候就容易晕车,今天奔波了一天,精神也一直高度紧张,晚上也没正经吃饭,这时候已经觉得隐隐的头痛,便靠着车窗支着脑袋闭上眼睛,准备歇息一会儿。
没想到这一闭眼就迷糊了过去。他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隐约也能感觉到客车刹车停靠、乘客们搬运行李走动下车的动静,却也始终昏昏沉沉地醒不过来。
等他彻底清醒过来之后天色已经全黑了,车窗外的夜幕黑沉沉的,合着远处更加暗沉的山的轮廓一同向人压过来。迟筵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十点二十了,估计已经离苏民市不远。回来这条路和去时候的路不一样,他也不认识。
车上只剩下零星七八个人,应该都是和他一样去苏民的。之前坐在他旁边的大哥可能是嫌挤,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搬到前面的空座去坐了。他坐在倒数第二排,后面就是最后一排比较高的连座,如今除了他之外,其余人都坐的比较靠前,在车厢内零散分部着。
迟筵翻了一会儿手机,觉得困倦,就关掉了屏幕准备收起来。不经意间手机黑色的屏幕衬着窗外昏暗的路灯散发出的昏黄光芒倒映出坐在他后面的人的脸——面容惨白,五官平板,木讷毫无表情,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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