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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玥眼眶有些泛红,她伸手低头揉了揉眼睛。宝燕自小心肠冷硬,生死都不在他眼里,何时见她受过这等煎熬,还不都是为着她。

为了宝燕,她以后行事也需得谨慎些,不能再让她如此伤心了。

宝燕柔声道:“让我看看小姐身上的伤。”

刚才一见她的时候就留意到了,她一脸隐忍的样子,可知那新换的衣裳下面,有多少伤痕。

绣玥听到这话,有些赧然,推脱道:“不必了,过两天自然就好了,没什么的。”

确实是没什么,她身上除了肩上挨的那一刀,其余的於痕都是被皇上昨夜用力留下的,皇上成了心作践她,实在羞于见人。

现在回想起来昨夜那些情景,还心有余悸。她是皇帝的妃嫔不假,可善庆将她送进宫来,是以防钮祜禄秀瑶有何不测,才以备万一推她出来挡灾祸的。善庆从未准备过让她侍寝,否则也不会将她打发在这冷宫里不闻不问了。

就这样对只见过一面的陌生男子献出自己的清白,即便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心里真的一时难以过去那道坎。

皇上的女人那么多,她是个连皇帝的面都见不上的末流答应,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会与这个名义上的夫君扯上关系。

若余生要有一个陪伴,若她能够选,她倒宁可是……

至少,她对他的提议曾经有过一分犹疑,至少,他没有伤害过她……

可是这些,如今都已成了幻影泡沫,也都不必再想、再说了。

绣玥倚着身后的靠垫,陷入沉思,宝燕便想着动手帮她敷药,解开衣裳的那一瞬间,她惊讶道:“这!这些伤口是……”

第20章

她只知道绣玥被关在慎刑司里,吩咐了严加看守,她想尽了办法都进不去,连问一句也是不能。那包衣奴才死得那样惨,绣玥在里面免不了遭受严刑拷打,她对她身上的伤口早有心理准备,可映入眼帘的这许多深浅不一的紫痕和淤青,倒是让人……哑口无言。

宝燕毕竟也只是个未经事的姑娘,她的嘴一张一合,讶异了半晌,说不出半个字。

这些伤口并非是受刑所致。

绣玥看着宝燕有些懵懂,她神情淡淡的,目光投在窗外,轻描淡写道:“没事,皇上昨夜临幸了我。”

临幸……宝燕愣了愣,绣玥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她只想在宫中安度余生,从未想过要献媚于皇上,也没动过要侍寝的心思,怎会……皇上怎就让她侍寝了呢?

绣玥看着宝燕杵在原地的样子,她苦笑了笑,“皇上并非是真的要宠幸我,只是为了给天下人和皇上他自己一个交待罢了。毕竟他连两个年幼的孩子都处以了绞刑,陈德更是被活剐而死的。死的那样惨,皇上怕会留下非议,对于我这个救了皇上的人,在外人看来,他加以恩宠,才显得天子君恩厚重。”

说及此,绣玥染上了一丝浓郁的忧心在眉间,苍白的脸不见血色,更显得心事凝重,“实际上,皇上心里很恨我。”

“恨你?小姐救了皇上一命,怎会,他怎还会恨你?”

绣玥叹着气,“那夜的事,后来皇上是如何处置的,想必你也知道了。陈德被千刀万剐而死,两个年幼的儿子都活活被绞死了,可见皇帝有多恨。就只剩下我亲眼见到了他那不堪的样子,如今死的都已经死透了,皇上再要想起来,只会将这怨气迁怒在我身上,他怎会容忍得我。

我曾求皇上赐我一死,保全杨府上下,皇上都没有答应。这件事是皇上心里的一根刺,他什么时候想起来,就要留个人来泄恨,我若痛痛快快的死了,皇帝倒一时找不到人宣泄了。

眼下我只怕是……他是要在我这一点点找回那日丢了的天子颜面,要看着我受尽折辱,才能出了那口气。”

话说到这份上,宝燕恍然通透过来,天子威重,怎容得自己的落魄被旁人瞧了去,她一下碰翻了手旁的药碗,“小姐是说,皇上他心里忌讳着你?”

她死死按住那翻倒的碗口,“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可这天下都是他的,更何况这一座皇宫里,皇上若心里对你有根刺,底下的人还不卯足了劲儿来找小姐的麻烦,咱们还不是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凌-辱宰割!”

绣玥心底何尝不是这样担忧,不过眼下她还沉得住气,形势并非悲观到了极致。

她瞧着宝燕道:“皇上如今的态度,是不会明着来追究此事。我想过了,只要杨府不受牵连,日后我就老老实实在延禧宫里安分躲着,不让皇上瞧见我。皇上他贵为天子日理万机,久而久之的,又怎会专心与我这一介弱女子过不去,只要我不出现在他面前给他添堵,熬过了这段日子,等到圣上淡忘了这事,也就过去了。”

“你记着,明天你就去皇后宫中回禀,说我病了,到时皇后就会命我待在延禧宫养病,免了我在宫中走动。”

她早晨还这样随口吩咐着,到了晚上不成想一语成戳。

前半夜人就高烧发热的厉害,呓语不断,后半夜直接昏迷了过去。

宝燕一直在床边守着,她知道绣玥心里很苦,只是强撑着而已。小时候就是这样,有什么难过的都自己扛下来,面上笑嘻嘻的模样,从不让别人瞧见自己心底的苦处。这三日三夜,她定然是经历了数不尽的惊惧忧思、心惊胆颤才撑着熬过来的。

只是她忍着不说,自己也忍着不问就是了。

这样也好,宝燕想着,绣玥心里的这股苦楚用生病发泄了出来,人才不会憋出什么更大的毛病。

到了第二日黄昏时分,绣玥方才虚弱转醒,人也没那么烫了。

她整个人憔悴着,身子掩在被褥中,宝燕如常坐在床头,对她笑笑:“小姐醒了。熬着粥呢,一会儿起来吃些。”

绣玥用手指摩挲着被子,自嘲笑笑:“本想撒个谎来着,想不到这回倒是连装都不用装,现成的病倒了。”

她想起来,问了一句:“去储秀宫回禀过皇后了没有?”

宝燕哼了一声:“哪里还用咱们去回禀,储秀宫的人昨个就来过了,说是玥答应侍寝也不必来中宫行礼谢恩了,那一脸避忌的样子,赶巧,是皇后娘娘派了身边的双兰来的,我便让她看了你病中昏迷的样子,现下皇后下旨,吩咐小姐呆在延禧宫静心养病,无需再出宫走动。”

听宝燕这样一说,绣玥才想起,嫔妃侍寝次日是要到中宫皇后那里去行礼的,皇后这倒是先一步来,让她不必去了。

她想了想,“那么,那些嫔妃侍寝次日该有的赏赐,内务府也没有照着规矩给咱们,是吗?”

宝燕耸耸肩一笑:“不光内务府,合宫里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来过。一切就好似小姐没有侍寝过一样。”

“皇上没有任何赏赐,皇后不准去中宫请安,两宫都是这个态度,明摆着告诉满宫里的人,不必对小姐你好。还有谁会、谁敢来呢!”

绣玥听到这话,将脸转过去,默默看着头顶的帷帐。

这必是皇帝的意思。皇后到底是后宫之主,再如何,明面上也要维护着过得去才是。如今这样明着推了她的请安,无异于当着六宫的面打她的脸,是成心要让她在宫里存活不下去,若非皇上授意,又怎会做到这个地步!

不过脸面的事,又不能当饭吃,她向来都惯了,比这更难堪的都不算什么,那些盼着她羞愤死的人,可要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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