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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昏厥
凌祉仿若当真得了什么夸赞一般,嘴角上扬的弧度愈发得翘起了几分。
他道:他二人还在睡着,不若再过些时辰再唤醒他们吧。
萧云谏点点头,自顾自地寻了一个石墩子坐下。
他头有些昏昏沉沉的,眼皮也耷拉着上下磕了两下。
他以为自己是两夜没怎得休息,困顿得不成样子。
着实也无话可聊,他干脆撑着脑袋,支在石桌上打起了瞌睡。
他这般睡着,凌祉便也嘘了声。
只静悄悄地看着萧云谏。
看着他那副熟悉又陌生的睡颜。
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亦是不知自己是怎般回事,心中更是疑虑。
面前的萧云谏是萧云谏。
这不是他一直坚定的事情吗?
他的手指在虚空地勾勒着萧云谏的面容。
好似要将他深刻地画在心底一般。
继而,他又轻缓地走进房间之中,拿了件厚些的斗篷替萧云谏罩上。
又是坐在萧云谏的对面静悄悄地看着他。
仿若看上一千年、一万年,也不会腻烦。
萧云谏睡得并不踏实。
他梦中尽是三百年前的往事
从入了无上仙门开始,到在无境峰中被凌祉教诲。
再到拔出本命剑、下山历练时候,凌祉对自己的相护。
接着又是那些还称得上甜蜜快乐的时光。
最后却是急转直下,他在屠妖大会上瞧见了那生的与自己八分像的青鳞。
剑断、毁容、千夫所指
最终身死坪洲府,一切归于尘埃。
不!不要
萧云谏从噩梦中惊醒,接连深呼吸了几口,方才缓和过去了梦中那种绝望。
他好似再一次体会了自己从前受过的苦楚。
却是用着旁人的视角。
他看着自己那般横冲直撞地鲜血淋漓,看着自己被伤的遍体鳞伤却仍固执地追随。
想要阻止自己的坠亡,可是却无能为力。
那种深深的绝望感印在他的心头、刻在他的骨子里。
又是将他早在三百年间沉眠忘却的差不多的事情,皆然又记了起来。
凌祉看他此状,忙上去问道:阿谏,怎么了?没事吧!
萧云谏却是挥手将毫无征兆的凌祉推了个踉跄:离我远些!别叫我阿谏!
又来了、又来了!
那股子萦绕在心头的烦躁感,如何能这般轻巧地解开。
尤其是每日瞧见凌祉。
他怎么能因着凌祉两年的默默守护,就心软了呢?
明明那些记忆深刻里面的事情,每一件皆是凌祉亲自择了,对自己做下的。
萧云谏只觉得头痛欲裂,仿若一柄千斤锤,将他砸得四分五裂、不能复原。
他揉着额角,未曾留意凌祉在被他推开的一瞬间便轻捂上自己腰侧又被撕裂的伤口。
可凌祉不在意自己。
他只关心萧云谏到底是如何了。
他又惶惶问道:是做噩梦了?没关系的,那噩梦中的事情,都是虚假的,不必忧虑。
他以为萧云谏是梦见了陆扶英亦或是顾铮。
却未曾想过,他这一句话便入一根刺一般,生生地戳进了萧云谏的心窝。
萧云谏只觉浑身发冷,顿时哈哈大笑了两声。
他看向凌祉的目光又如同裹了一把锋利的冰刃,直要取人性命般地冷言冷语道:虚假与真实,我自有定论。可皆是与你无关,凌大人、凌祉魔尊。
他字字句句咬得发狠。
便是凌祉再不明就里,也了然了大半。
又是自己一时间的逾越,才叫萧云谏恼怒。
他张了张嘴,不知自己是否一句话脱了口,会让萧云谏更为不快。
可他亦是得说。
他道着歉,真挚地说道:抱歉,云谏,方才是我失言了。若是你有多余的气,总是撒出来比现在憋闷在心中得好。
瞧瞧。
又是揽了所有错处到自己身上。
萧云谏只觉得颅内的那柄千斤锤敲得愈发得重了起来,身上也有着一股邪火。
就连他耳畔都嗡鸣作响,眼前也迷迷蒙蒙的一片。
他看着凌祉张了许久的嘴,又不知说了什么,却半声都听不见。
心中多了几分烦不胜烦。
他挥挥手,划开眼前的迷蒙。
迅速地起了身,准备离去。
可站得猛了些,他只觉得眼前倏地一黑。
而后却全然不知晓了。
萧云谏在此醒来的时候,周遭是熟悉的熏香味道,身上盖得也是平日里自己所用的锦被。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入手却是滚烫的温度。
他这方才想起,自己现下这幅躯壳,不过也是凡人罢了。
他会因着忧思过虑而心神不定,他会因着冷水而体凉。
亦会噩梦连连中,将想要忘却的事情,再重复一遍又一遍。
他扶着床围缓缓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他本以为那合该是冰凉的水,入口却是恰到好处的温热。
乳母推门而入的时候,正瞧见他坐在桌前捏着杯子若有所思。
忙放下手中活计,过来搀扶他又回了塌上,说道:怎得不唤我?
萧云谏指指脖颈,哑声说道:有些说不出话来。这水,是你预备着的?
乳母又替他倒了两杯水,看着他润喉下肚,方才说道:您不知刚才将我吓了多么大的一跳!这水呀,是凌凌祉要我备下的,他言说您醒来定是会口干舌燥。又说伤寒之人,须得多喝些温水才行。
萧云谏没应声,推开了乳母又替他端来的一杯,说道:够了。
乳母依言收了茶盏,又道:凌祉方才为了不让您昏在地上,用了自己的身子去挡。那伤口血迹斑斑又是撕裂,我听到响动出来的时候,他还苍白着一张脸,让我先看你如何,说你浑身滚烫。
萧云谏舔了下嘴唇,哦了一声。
他闹不清自己,究竟心底在想什么。
只是片刻,他又道:我还是有些渴,麻烦您了。
乳母眉开眼笑,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您瞧瞧,这多喝些水休憩一番,连温度都退下去了许多。
萧云谏嗯了一声,又灌了一杯下肚。
他依着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薄薄一层窗户纸外的庭院。
乳母便又轻声说道:方才我备着将西厢收拾出来,好给凌祉住下养伤。没成想,人家自是不愿,说自己那小宅子足够了。
萧云谏深吸了口气,说道:可请大夫了?
自是请了的。乳母又答。
那便叫大夫好好照料着。萧云谏躺下身去,将被子拉扯了上来,又道,铮儿的小木剑还没做好,他不是还要教学剑术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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