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2 / 2)
温篆就是来特意照顾顾乔的脆弱心灵的,他一边在心里呸着太子的行径,希望他能做个人,一边又只能任劳任怨地为太子的作为进行美化与解释:“殿下做得有些激进,有可能把你并不是很想让别人知道的部分事情说了出去,但这样在舆论方面对你是有利的,他想对你好,只是不得其法。”
在把狂犬太子的形象塑造得英明神武这件事上,温篆出力颇多,可以说是抛头颅,洒热血,最擅长的就是做扫尾工作。
“我知道啊。”顾乔却不太能理解温篆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个。
这算是温篆善后工作里遇到的最好说话的奇行种了。
精明如温篆,都被震惊得忍不住说了一句重复的傻话:“你不介意?”
“对,我不介意。”顾乔也跟着傻了,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应该介意什么吗?”
“你应该介意的多了去了。”什么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啊,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弱小啊,要默默独自舔舐伤口之类的,总之,不应该特么的这么平静。温篆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和太子相处时间长了,他很难控制自己不学一二口癖,而且,这么说确实挺爽的。
顾乔懂了之后,只能委婉解释:“我才十二,没那么重的公子包袱。”
准确地说,卖惨装可怜,才是顾乔最拿手的。他肯定不会介意别人知道他有多惨啊,这些都是把他二叔一家钉上耻辱柱的必备条件,越多人知道越好。
顾乔也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那日太子说他的手段还是不够看了。
舆论,还只是闻道成的第一步。
与此同时,闻道成还让看管顾宝的人,给顾宝送去了一碗药,并留下了一个冰冷的选择:“太子殿下托我给你带句话,装瞎作哑不作为并不值得被原谅,当然若这些都是真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要想活着,就喝下药,变成一个真正的瞎子、哑巴。
要么就去当个死人吧。
闻道成长这么大,从不懂得什么叫度,他只知道要让对方永远爬不起来。顾宝既然已经“死”了,就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第二日,那人再去看时,药并没有动,顾宝自己用刀划破了自己的眼。
他曾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不会说”,如今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说不出了。鲜血流了满脸满手,他却反而重新感觉到了活着的温度。
闻道成稳坐东宫,可惜地“啧”了一声:“是个狠人,就这么着吧。”
至于顾二夫人,不,应该说是已经被从顾家除名休掉的蔡氏,闻道成根本不关心她是真疯还是假疯,他早在这之前,就已经派人去了蔡氏的老家,设法找到了蔡氏还活着的兄长和嫂子。他们被日夜兼程地“接”到了京中。
太子的意思很明显,让蔡氏的兄长把蔡氏带走。
蔡氏身边还跟了一个脾气糟糕且膀大腰圆的老嬷,并两个打手。他们接到的命令是监督蔡氏会被兄嫂“好好地照顾”,至于照顾多久,怎么照顾,原则上他们是不会插手干涉的。
老嬷只会在蔡氏得不到足够的“照顾”时,才会略提些“善良的建议”。
她把蔡氏当年全部的嫁妆——一锭碎银,交到了蔡氏兄长的手上:“这是蔡氏此后四年全部的花销了。”
至于四年以后该怎么办,就不是他们需要思考的问题了。
老嬷等人另有薪资,不劳蔡家费心。
蔡氏的兄长都快要被吓死了,但在看到银子时还是表示不能忍,想要据理力争一番:“四、四年?就这点钱?这只够她每天喝两碗粥的!不,也许还不一定够呢。”
蔡氏尖酸刻薄的嫂子已经快要把白眼翻上天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想整蔡氏的背后的人是谁,虽天生有着民不与官斗的胆怯,却也并没有那么害怕。
老嬷牵动满脸的皱纹,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您可以换成一天一顿啊。”
真的很“善良”呢。
蔡氏如今被捆了身堵了嘴,扔在板车上无人关心,她一个劲儿地扭动着身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里满是真正的绝望。她不想回去,不,她不要……
说什么都晚了。
“这才叫刚刚好。”闻道成心情很好地自言自语道。他想起了三公主曾经骂他的话,他大概确实是享受着这种对别人的报复吧。听人汇报说,还没走出京外几十里,蔡氏就已经设法跑了两回,又被抓回来教训了五六次,闻道成别提多开心了。
闻道成自认不是一个天生性格暴戾的人,他不需要管理自己的脾气,他需要管理的只是让一些傻逼不要做出招惹他发火的事。
就像是他现在正在做的。
点心一道道上桌,真正的正菜,也终于到了端上来的时间。
顾有银的最后一次公堂审理,被特意放在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闻道成换上圆襟公服,坐到堂前时,特意透过天井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真是个好日子啊,百无禁忌,宜砍头。
“你可知罪?”闻道成问。
顾有银还在做着他可以推脱过去的美梦,他被打得皮开肉绽,不敢再装疯卖傻,但仍心存侥幸,不怕死地狡辩:“小人惶恐。”
围观群众发出了愤怒的声音,“无耻”“畜生”“不配为人”……他们一边骂着,一边就开始朝顾有银扔起了烂菜叶子和臭鸡蛋。
随着太子不遗余力的舆论宣传,顾有银到底干了点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已经在雍畿的大街小巷传遍了。这种坏到了根里的人,根本不配收获同情,大家只想他早点死,好还天下一片澄明。今日顾有银受审,来了这么多人,就都是来看他怎么死的。
顾有银一直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诏狱里,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毫无心理准备地被这么多人齐声唾骂,让他整个人都蒙了。
闻道成一拍惊堂木,示意情绪激昂的众人稍稍收敛了一些后,就叫人带上了身着素衣孝服的顾栖梧。
“梧儿?”顾有银更加惊讶了,不明白女儿这个时候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救他吗?
顾栖梧连看也没看顾有银一眼,直接跪在当场,坚持着女要俏一身孝,用自己最好看的角度,对太子哭得梨花带雨,声声含泪,句句带血:“还请殿下为奴家枉死的兄长做主啊,亲父杀子,天理难容。还有、还有奴家那可怜的堂兄,奴家真真是羞愧难当,无脸见人。”
闻道成嗤笑,也不知道讥的是顾有银,亦或者是装腔作势的顾栖梧。
顾栖梧的指控之于顾有银不啻晴天霹雳。他指着女儿,手都抖了,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啊,这就是他费尽心思都在培养的东西,这就是……他什么样就学什么样的好女儿。
他对侄子有多毒,顾栖梧就可以对他有多毒。
他舍弃妻子和儿子的时候有多痛快,顾栖梧同样也可以那么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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