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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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莫名其妙:“道爷,您这可不对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不仅不捉妖,反倒赶我们走。”

崔老道说:“各位有所不知,此怪非同小可,躲到太原城中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吃的童男童女还不够,又被宝灯所惊,不得已遁入井中恢复元气。贫道万一拿它不住,可不知它会逃去何处。大伙儿赶紧回去相互转告,各家各户在房前屋后、门口、窗台,但凡能过人的地方都插上针,大小长短无所谓,是针就行。这东西金睛百眼,别的不怕,只是怕针,按我的话去办,可保家宅无虞。”

那个年头的人大都迷信,对于趋吉避凶之事,往往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正想分头回去准备,忽听人群外有一位粗声大嗓的,高颂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本座在此,岂容你这老道妖言惑众!”

众人循声观瞧,从外边挤进来一个大和尚,又高又胖、膀阔腰圆,头戴僧帽是皂青,灰布僧衣有护领;高腰僧袜白似雪,开口僧鞋足下登;云魔禅杖手中拿,紫檀佛珠挂前胸;张口叨念阿弥陀佛,好似驾云能腾空。都不用问,一瞧这打扮就是法师。太原一城军民,十有八九见过这个大和尚,也不知道在哪座宝刹修行,就见他成天到处转悠。此人法号上圆下济,宝相庄严。圆济大师分开众人,伸手点指崔老道:“妖道,太原城藏龙卧虎,有的是高人,你没能耐就说没能耐,谁也不会小瞧于你。饿了给你口饭吃,渴了给你口水喝,那也是积了功德。而今你在此妖言惑众、骗吃骗喝,这却是你不对。”没等崔老道接话,圆济大师又转过身对众人说道:“各位各位,甭听老道胡说,家里有针您留着缝衣服、纳鞋底子,不用往房前屋后插,那叫糟践东西。井中的妖怪没什么大不了的,本座这就下去收拾了它。”这位大师真不是只说不练的嘴把式,说完让人在井口架起辘轳,绑上一个大筐,放他下去捉妖。

崔老道有心上前阻拦,却被圆济大师几句话顶了回来,落得个上不来下不去,只得抱着肩膀在一旁观看,瞧瞧这位大师有什么降妖捉怪的本事。这大和尚太胖了,二三十人才拽得住绳子,刚下去之时并无异状,旋即听得井中传出“咕噜咕噜”的水声,紧接着黑烟升起,众人赶紧闪到一边,又等了大半天,下边再无响动。崔老道叹了口气,圆济大师这是真“圆寂”了,估计此人不是什么正经和尚,多半也是行走江湖混饭吃的,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竟敢以身犯险下井捉妖。兴许他以为这妖怪也跟他一样是个混吃混喝的。不过还真让大和尚说对了,太原城里像他这样的“高人”还真不少,半天不到,什么和尚、老道、降龙的英雄、伏虎的好汉,接二连三来了四五位,皆称身怀异术,愿为百姓除害,不顾崔老道的拦阻,一个接一个下了井,却都有去无回,下去一个没一个,下一两个没一双,至此再也没人敢下去捉妖了。有人出主意,造一座塔把井口镇住。崔老道说井底下是活水,镇住井口也没用,他让城中百姓快去准备,各家各户房前屋后插上针,又叫上小伙计,匆匆赶奔督军府。崔老道已经想好了,为了万无一失,还得再借一人一宝,那才布得下“天罗地网”!

崔老道为了降妖捉怪,准备了三件法宝一个人:小点当铺的铁盒神针、火炼人皮纸的大葫芦、乌金山宝灯,此乃三宝,抽中斩将封神一签的小伙计,这是一个人。但是这个妖怪太厉害了,仍怕对付不了,还得去一趟督军府,再借一人一宝。

崔老道带上小伙计,来到督军府门口,声称来给督军献灯。守门的军官知道此灯乃无价之宝,元宵灯节晚上大放异彩,全城的人都看见了,深得督军和老夫人喜爱,这二人前来献宝,必定是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少不了封赏,说不定从此就是长官了,那可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把二人请到府中,跑步进去通报督军大人。崔老道拜见督军说明来意,宝灯是小伙计献给老夫人的,怎奈太原城中出了一个妖怪,百姓不得安宁,虽有道法可以捉妖,却要借督军府中的一个人、一件东西,顺便连吹带捧拍了督军一通马屁。

督军行伍出身,性子爆、脾气直,人家将奇珍异宝送上门来,岂能亏了他们?况且正月十五关帝庙前出了妖怪,闹得太原城中人心惶惶,他正为此事发愁,得知有人出头定乱,那是再好不过,就问崔老道要什么。

崔老道说:“贫道斗胆,要借您府中的金枪。”

督军闻听此言眉头一皱,真舍不得。这支金枪大有来头,乃西洋使臣进贡给前朝皇帝之物,是支三眼枪,三个枪管并驾齐驱,能连射三发。在当时来说,这可了不得,不仅威力够大,枪身也讲究,系赤金打造,上刻八宝花纹。当年万岁爷都舍不得用,常年摆在御驾前,是太和殿上的镇殿之宝。后来清朝灭亡,各路军阀混战,金枪辗转落在了这位督军手上。

崔老道擅长察言观色,看出督军犹豫不决,一定是舍不得借,赶紧说:“督军大人且放宽心,即使您府上是东海龙宫,老道我也不是借宝不还的孙大圣,而且只借一天,用完了马上还给您,绝不敢生二心。”

督军没说借也没说不借,又问崔老道:“听你适才所言,除了金枪还要借一个人,此人是谁?”

崔老道说:“不瞒您说,您把金枪借与贫道,贫道也不会使,因此想借军中一名神枪手,以助贫道除妖。”

督军一想,这倒好办了,不怕崔老道偷走金枪,谅他也没这个狗胆。可万一用坏了,毙了他顶个屁用?如若连我的部下一起借,金枪也到不了他手上,助他一臂之力又有何妨?于是对崔老道说:“老道,我军中的神枪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想借哪一个?”

崔老道说:“听闻有一位姓陈的长官,是个疤瘌眼,那是个有名的神枪手。”

督军把副官叫过来一问,真有这么一位,此人外号叫“陈疤瘌眼”,早先在战场上被弹片所伤,从脑门子到腮帮子,跨过眼皮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因此得了这个绰号。当即传令陈疤瘌眼带上金枪,与崔老道走上一趟,此去全听道爷差遣,让你怎么干就怎么干。

崔老道谢过督军,又说:“乌金山宝灯上照九霄、下照九幽,实乃不世出的奇珍异宝,是这个小兄弟舍生忘死从深山古洞中寻得,特来献给老夫人添福增寿。不过贫道在太原城捉妖,尚需此灯相助,用完了让陈长官连同金枪一并带回。”

督军听出崔老道说这番话的意思,是给这孩子讨赏,又见削面馆的小伙计聪明伶俐,长得也精神,上人见喜,献宝有功,允诺必有重赏。

只说崔老道凑齐了四件法宝、两个人,一切准备停当,又请督军放出话去,让全城百姓多备响器,并在房前屋后遍插钢针,布下捉妖的天罗地网。又告诉陈疤瘌眼和小伙计带上神枪提上宝灯,先到十字坡埋伏。这个地方在太原城的西门外,地势较高,两条官道相交于此,离城不远却十分荒凉,四下里全是枯草。他一个人背上大葫芦,画了三道天师符,分别来到太原城的东、南、北三个城头,一枚神针钉下一道符,只留西边一条路,等崔老道忙活完了,已是转天清晨,这才赶去十字坡。

天刚蒙蒙亮,全城百姓各鸣响器,有敲锣打鼓的、有放鞭炮的,手里紧敲快打,麻雷子、二踢脚不断放响,到处都是声响,闹动了整座太原城。

城里边这么一闹不要紧,魁星楼古井下的东西可躲不住了。晌午时分,井水无故升起,浮上一具投井身亡的女尸,口中吐出一道黑烟,老百姓有眼尖的,望见黑烟中金光闪烁,在半空东一头西一头到处乱撞,蹿至东边,被城头一片白光挡了回去,南、北两边也出不去,最后只得奔西去了。

崔老道头顶九梁道冠、身穿八卦仙衣、足登水袜云履,背上大葫芦驻足于十字坡上。但见那道黑烟直奔他飞来,裹在妖风异雾中的百余道金光闪烁不定,眼瞅到了十字坡。削面馆小伙计从一旁闪身而出,将乌金山宝灯中的玉盏一转,霎时间放出祥光瑞彩,遮住了妖气中的金光。黑烟之中传来劈金裂石之声,卷起了漫天沙尘。崔老道摘下身后的天雷地火大葫芦,双手举过头顶,大喝一声:“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妖魔,你这厢来!”

那位问了:“崔老道念的这是什么咒?”其实不是咒,而是道号。崔老道平时不念这一句,行走江湖见了人只念“无量天尊”,您一听这四个字,就知道不是正经出家的老道了。至于崔老道刚才念的那一句“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这在真正的道号中也算厉害的。那道黑烟听得人声,登时疾冲而至,但听“呼”的一声,全被收进了大葫芦。崔老道连忙将木塞摁进葫芦口,再看十字坡上一切如初,却似什么也没发生过。火炼人皮纸的天雷地火葫芦,并非寻常之物,内中暗藏三昧真火,收妖进去晃上一晃,立时灰飞烟灭,再也别想作怪。怎知崔老道刚刚晃了几下,却从中传出阵阵怪响,声如裂帛,忽然“咔嚓”一声,大葫芦四分五裂,落地冲出三只黑鸟,形似乌鸦,可比乌鸦大得多,一眨眼飞到天上,奔三个方向逃窜。

说时迟、那时快,崔老道身后闪出一人,全身军装,系腰带、穿马靴、头顶大壳帽,一只疤瘌眼,满脸的杀气,手持一支三管金枪。闪身出来二话不说,瞄准天上三只黑鸟,“砰、砰、砰”连放三枪,真可谓弹无虚发。三只黑鸟应声落地,变成三堆黑血,恶臭传出十余里开外。书中代言,此人并非旁人,有名的神枪手陈疤瘌眼,行伍出身,枪法出神入化,后来在天津城当了一个开枪处决人犯的刽子手。天津卫“四神三妖七绝八怪”,他占了一绝。此乃后话,按下不提。

崔老道总算把这个妖怪除了,当天回督军府送还了金枪、宝灯。督军见崔老道乃当世的高人,有意抬举他,想让他留在太原城。崔老道却怕别人知道了妖怪是他放出来的,也自知命浅福薄,担不起大请大受,此时董妃坟的风声已经过去了,便谎称还得上山修炼,依然回到天津城南门口摆摊儿算卦。

至于献出宝灯的小伙计,得了督军重金奖赏。他无心为官,用这个钱做本金,勤勤恳恳做起了买卖。他心思聪明,为人厚道,做生意讲诚信,从不坑人骗人,买卖越做越大,到后来置办商船下了南洋,终成海外巨富。

第八章 崔老道捉妖(上)

崔老道老家在小南河,在天津城的西南边。乡下地方穷,各家各户都差不多,除了种地没有来钱的道儿。崔老道家里没有地,有地他也不会种,吃江湖饭的卖不了力气,怎么着也养不活一家老小,因此在天津城南门口算卦相面。俗话说“倒霉上卦摊儿”,来找崔老道的人肯定都是不顺当的,如若不是倒霉走背字儿,谁会去给算卦问卜的送钱?崔老道凭江湖手段卖卦挣钱,自称“铁嘴霸王活子牙”。别说,这话倒也不假,就他那张嘴,先说海再说山、说完大镲说旗杆,自称是允文允武,要说文的,有经天纬地之才、治国安邦之略,要说武的南山打过猛虎、北海擒过蛟龙。

反正,他是有象不吹骆驼,有骆驼不吹牛,全靠两行伶俐齿、三寸不烂舌,蒙上一个是一个。免不了撞见几个倒霉蛋,倒也能挣点钱,这份进项可远不够养家糊口。因此只要能挣钱,他什么活儿都干,没有干不了的。写秧榜、打鬼胎、画符念咒、降妖捉怪,还给人合八字批龙凤帖。龙凤帖是干什么的呢?旧社会拜堂成亲之前要过龙凤大帖,把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写在龙凤帖上,找崔老道给看看是否合适,能不能成亲,属相、命相、时辰有合的也有克的,行不行全凭他说了算。比如一个属鸡的想跟一个属猴的成亲,这叫“鸡猴不到头”,两人肯定过不到一块儿去,这门亲事成不了,可只要崔老道让你成,三言五语几句话就给说成了。他说猴属的不是寻常的猴子,乃是猴中之王齐天大圣,属鸡的是也不一般,是天上的昴日星官,昴日星官曾助齐天大圣降服盘丝洞的七个蜘蛛精,这个媳妇儿娶过门来必定是贤内助,相夫教子举案齐眉,日子肯定越过越好。再比如命相相克,男的火命,女的水命,水火不相容,这两口子过得了吗?搁在一块儿还不炸了锅?可崔老道又说了,男的是上界霹雳火,女的是下界井泉水,一天一地离得太远了,上下够不着,谁也冲撞不了谁,而且火属阳、水为阴,两人在一起阴阳调和、如胶似漆。这套迷信的东西崔老道比谁都在行,怎么说怎么有,全凭他一张嘴,为了把钱挣到手,元宵能给说成煤球,你真拿个煤球来,他敢说鸡蛋让鬼上了身。

崔老道的嘴皮子好使,死人也能给说活了,搁在平时养家糊口混饭吃不成问题。可那时候连年战乱,老百姓的日子过不安稳,有今天没明天的,他这套江湖上蒙人的玩意儿也没多少人信了,因而买卖一天不如一天,再这么下去就要喝西北风了。可旧时的天津卫是块宝地,养活富人,也养活穷人,因为五行八作、鱼龙混杂,指什么吃饭的都有,指什么吃饭的也都能活。

本钱大的开商铺,本大利也大。比方说开珠宝楼,那一块宝石得多少钱?至少百十块银元,再说你一个大珠宝楼,不可能只放一个柜台,柜上也不可能只摆一块宝石,珍珠、翡翠、玛瑙、钻石,大的、小的、贵的、贱的,各式各样的摆满了,主顾进来也有个挑选。因此说没有十几二十万银元开不了珠宝楼,一般人绝对干不起。可人家开一次张,顶得上小买卖家两三年的进项。

本钱小的也不是没有,一样能干买卖,当然比不得大买卖,必须起早贪黑吃得起苦。比如到南市摆个小摊儿,卖个痒痒挠、耳挖勺、针头线脑什么的,上货都用不了几个大子儿,那能赚多少钱?可也够一家子人吃糠咽菜,不至于饿死。

手里一点本钱没有的穷光棍儿,一样找得到活儿干。天津卫这是水旱两路的码头,有膀子力气又吃得了苦的,可以到火车站或码头上扛大包。机灵的去给洋人跑腿儿,会把式的去街头卖艺,甭管到什么年头,饿不死有本事的手艺人。哪怕没手艺、没本钱、没力气,照样能找着饭辙,只要豁得出去就行,横的不要命的可以当混混儿,舍出身上这一百来斤肉,摔打叉剌,抄手拿佣、瞪眼讹人,地痞无赖的名声虽然不怎么样,千人嫌万人骂,可好歹也是个饭碗。

崔老道的日子不好过,家里人口多,上有老的,下有小的,每天一睁眼就好几张嘴等着喂,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全靠他一个人挣钱养活。天津卫那么大,能耐人多了去了,火居道这一套迷信的玩意儿,画符念咒、批秧榜、合龙凤帖、算卦相面之类的,不光他一个人会干,还有人抢行市。俗话说“同行是冤家”,不用往远了说,南门口周围的庙也不少,哪座庙里头没三五个火居道?崔老道会的人家也都拿得起来,别看一个师父一个传授,终究是万变不离其宗,他除了这套玩意儿又不会干别的,光指这个也挣不来钱。再这么下去,全家老小迟早饿死,又赶上天冷,大河冻上了盖儿,冻得耗子都不出来了,外边天寒地冻的,肚子里再没食儿,这罪遭的就别提了。

想来想去干什么好呢?看着一家老小都饿着肚子,大眼儿瞪小眼儿盯着他,崔老道急得在屋子里直走溜儿,这么冷的天,脑门子上也见了汗,一抬眼看见桌上放着的毛笔了,上边有个拴笔的铜钱,当时脑袋里灵光一闪,何不按照铜钱的模样,画上几张《九九消寒图》,拿去南门口兴许可以卖几个钱。于是将毛笔蘸饱了墨,铺开一张纸,先画出九行来,一行中再打九个格,按照铜钱的样子在格中描画出九个轱辘线,对应从进九到出九的九九八十一天。下边写上消寒歌诀:“冬至一阳生,滴水冻成冰,上黑是天阴雨,下黑是天晴空,心黑天寒冷冻,心白暖气升腾,满黑纷纷飞雪,左起雾右刮风。”

以前不比现在,穷人最怕三九天,穷家破业没钱买炭取暖,身上也没棉衣,数九隆冬按歌诀填画消寒图,是为了有个盼头,全画完了也就春暖花开了。崔老道一连气儿画了二十来张,拿到南门口,嘴里一边唱消寒歌诀,一边卖《九九消寒图》,一个大子儿一张。

您还别说,真有不少人买,一会儿就卖完了,买了点儿粗粮,一大家子人吃了顿饱饭。转天又画了不少,也卖完了。他还挺高兴,心说:凭我的本事,干什么都能挣钱。他为了多挣几个钱,一宿没合眼画了二百来张,寻思转天卖完了包顿饺子,一早跑到南门口,往那儿一站又开始唱消寒歌诀。可也奇了怪了,吆喝到天黑一张也没卖出去,一打听才知道,敢情有人把他这玩意儿拿回去,直接油印了,那多快啊!拿滚子蘸上油墨,“咔嚓”一下就是一张,一晚上能印出几千张来,可比他拿手画快多了。人家卖一个大子儿十张,谁还来买他一个大子儿一张的?这条财路又断了,还得另想辙,后来总算想出个点子,摆摊儿算卦的同时还说书。

天津卫的老百姓愿意听评书,就有这个瘾。旧时听评书的地方极多,大大小小规模不一,走到哪儿都有说书的。档次最高的是茶馆、书场、曲艺园子。台上说书,台下有桌椅板凳,摆上茶壶、茶碗、瓜子、花生,听书的坐在台下舒舒服服,伙计肩膀上搭条白毛巾跑前跑后地伺候着,端茶续水收拾桌子。说书先生在台上长袍马褂、正襟危坐有气派,说的都是《东汉》《三国》之类的才子书,讲古比今、高台教化。

档次低一等的小书馆就没那么讲究了,只有这么一间屋子,再次点的就是一个棚子,四周拿帷幔圈起来,坐二三十位就满了。说书的没有台案,一张小桌罩一块红绒布,听书的也没有桌子,放几条长板凳,听众挤挤插插坐在下边,能有那么三五排人,抽烟的嗑瓜子的随便地上扔。说的内容以《三侠五义》《三侠剑》一类的短打书居多,连批带讲,身上还带动作,说到兴起之处就亮把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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