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1 / 2)
裕王道:“南边如今也都安定下来了,我看我还是派人去江南找找,都说江南能人辈出,没准就有能治好她的妙手华佗呢。”
“嗯。”恭王端起茶杯默默地尝了一口,两兄弟相对坐着一时无言,屋子里霎时就安静了下来,只有当窗外鸟儿飞过时才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啼。正当此万籁俱寂之时,常宁突然抬起头问道:“二哥,有一件事你不能瞒我,必须要如实地告诉我。”
福全笑了笑问:“什么事,你我之间还能有什么秘密呢?”
恭王静静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在宫里有自己的耳目?”
裕王手一抖,捏在手中的杯盖“卡啦”一声撞到了杯口上,“你怎么有次一问?难不成那天皇上说的那些话你还当真了?”
恭王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兄长,“无论我到底为什么这么问这都不重要,我只想听你的答案,是还是不是?”
裕王失笑,“自然不是,我何德何能敢在宫里安插耳目,又有谁敢为我做这样的事呢?”
恭王无声地看了他一会儿。“二哥,你在宫里有没有耳目我不关心,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若是为了自保才这样做的无可厚非,你若是为了那些陈年旧梦而做这些,那就大错特错了。”
“你……”
从来都是温和宽容人称大王爷的裕王脸上乍然间有了一丝怒意,就在这档口上,屋外响起了裕王福晋西鲁特氏明亮爽朗的声音。
“爷,四叔,菜都准备好了,你们二位到正堂用吧。”
福全起身打开书房的门,西鲁特氏笑着走进屋里。常宁起身向西鲁特氏一拜。
“嫂子,久未问候了。”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西鲁特氏一贯是拿常宁这个四叔当亲弟弟看的,何况她出身蒙八旗,本身也不懂汉人那套男女大防的规矩,对待常宁向来还是像在关外时一般亲密不拘。
西鲁特氏笑道:“既然知道久未问候那四叔今儿就多受我几杯全当赔罪如何?”
恭王慌得是连连摆手。他这位大嫂子可是巾帼不让须眉,从来酒桌上就没被撂倒过。西鲁特氏却不让他逃,抓起他的胳膊就把他人往正堂拽,两人拉拉扯扯走了几步,西鲁特氏一回头,自家王爷却还在屋里站着。
西鲁特氏喊了一声:“王爷,您也快来啊。”
裕王应了一声,放下手里捏了半天的茶杯匆匆跟上了两人。
······
皇帝踏着第一批秋叶走进太皇太后的居所,自从他的两位兄弟大闹一场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来安静平和地与自己的祖母请安。
此时的太皇太后一如往昔,会在午膳后在居所的小佛堂里念经。苏麻喇姑见到皇帝在欣赏秋叶轻声说:“皇上回来了。”
皇帝“嗯”了一声,走近苏麻喇姑问:“老祖宗……还好吗?”
“一切如常,皇上进去吧。”苏麻喇姑语气平静,仿佛三个月以来的闹剧和隔阂从未发生,皇帝心中一叹,苏嬷嬷向来比他的老祖母更镇定,很多时候他觉得苏嬷嬷才是撑着自己祖母一路走来的人。
苏麻喇姑将皇帝引入佛堂,太皇太后跪着的佛龛前供着一叠泥金抄本,老人家双手合十闭着眼说:“皇帝也念念吧,是替小格格抄的往生咒。”
皇帝点了三支香,在佛前拜了一拜,却没有跟着念。太皇太后也不催促,而是自顾自念完才由皇帝扶着起来往内室里走去。
“皇帝怎么不念?”
“孙儿在玉泉山念过了。”他顿了顿,语气伤感,“孙儿并不信这些,绵绵已经去了,我们父女缘分未到,孙儿念这些只是为了德妃宽心。”
虽然和女儿无缘,但他还是给公主取了一个小名叫绵绵,有了名字的孩子才能在往生早登极乐。
皇帝记得陈子昂有诗云“绵绵多滞念,忽忽每如失。” 这个孩子就是他凝结于胸的思念,偶尔想起都会怅然若失。
太皇太后问:“她宽心了吗?”
皇帝扯了扯嘴角,自嘲说:“是她让朕宽心。”
比起他的失控和哀愁,出事后的蓁蓁没有意料中的哭闹,反而冷静到让皇帝觉得冷血。她能冷静地和他说以后,也能小心地和胤禛解释妹妹去了哪里,只是其余的时候蓁蓁沉默的时间越来越多,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也知道蓁蓁那日拖着病弱的身子来给皇祖母磕头,他并没问蓁蓁和皇祖母说了些什么,他怕蓁蓁还是说那些自己无事的话来宽慰他,也怕她还是那么求他不要在意自己。
皇帝的神色打动了太皇太后,她苍老的手握住自己的皇孙,问,“三阿哥,难过吗?”
皇帝不意想皇祖母有这一问,他自是点点头。
“知道为什么吗?”
皇帝道:“那日的情形,孙儿是自责。”
“你是该自责。”太皇太后目光所及下三十而立的皇帝已经慢慢开始留起了胡须,石青色的常服罩着他魁梧的身躯,太皇太后一时间都想不起第一次看见这个孙子时候的样子,只是知道自己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万万没想过三十年后这个孩子会是顶天立地的帝王。
可是帝王也有错的时候。太皇太后想。
“德妃是个很聪明的孩子,那年孝昭皇后的宫女在永和宫纵火,她想了一夜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回遭了大难,结果缓过来的日子也比我想的要快太多。”太皇太后喟叹着,“皇帝身边很需要这样聪慧的人。”
往日皇帝都会在这个时候接着夸赞蓁蓁的聪慧,但这时候他却不情愿地说:“德妃……朕倒希望她没那么聪明。”
“你知道她那日来瞧我作甚?”
“不知,她没说,朕没有问。”
太皇太后倒好奇了:“你为何不问。”
“她不爱说就不用说,朕都随她。如果她想说,朕愿意陪她一直说下去。”
太皇太后心里一动,这样的话她竟然不曾听过,她突然想通了一件五十年没有想通的事情,她当年没有遇到的就是愿意听她说一切想说的人。
“那我老婆子败你们的兴,她来认错,她说自己失了后妃之德,让你迁怒他人。”
皇帝咽了咽口水,喉头一动,才道:“她近日和孙儿说,要去见皇贵妃赔罪,孙儿拦下了。”
“你糊涂。”太皇太后平平淡淡赏了皇帝这个评价。
“孙儿只是觉得皇贵妃这次是真的故意的,再加上前次八阿哥周岁。淑媛并非无能之人,这些她本都是轻轻巧巧能管好的事情,她放任不管归根结底是为了立后的事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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