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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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离站在敞开的门口,任由风雪裹了他满身,却恍若不觉,唯有撩动的碎发间一双孤傲的眼眸泛着微红,哑声重复:“出去。”

“有没有可能,她并不知道那块玉是你们婚约的信物?”当初魏惊鸿如此提醒,苻离却并未上心,固执地以为姜颜对他别具用心,如今看来,魏惊鸿那厮一语成谶,说到底,是他在自作多情,可悲可笑。

苻离勾起嘴角,低低地嗤笑了一声。

那笑听在姜颜的耳中,格外刺耳。她沉默着捞起重新煮过的布条,哪怕指尖被沸水烫得通红,也没有吭上一声。

屋外的风雪还在肆虐,吹得破败的门扉哐当作响,油灯禁不住狂风呼啸,倏地熄灭,四周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中。

苻离朝屋外走了一步,仅是一步,经过一夜鏖战与奔波又受了伤身体宛如强弩之末,只见双膝一软,他忽的跪倒在地,扶着墙才勉强支撑身体缓过那一阵眩晕。

再睁眼时,姜颜已重新点燃了油灯,照亮脚下的方寸之地。逼仄的屋内一半光,一半暗,亮的地方暖色如春,暗的地方风雪刺骨。

姜颜蹲下与他平视,手中的布条利落地绕过苻离的伤处,缠了几圈打上结止血。苻离抬眼,恍惚之间又想起那日冬阳正好,笑颜明丽的少女拿起一条淡蓝的绦带利落绕过他的腰间,十指也是这般一绕一挑,亲手为他系上端正的礼结,而后抬眼一笑,色如春花……

可现在又算什么呢?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你受了伤,不要乱动。”姜颜道,“要出去也该是我出去才对,外面天寒地冻,最适合冷静。”

说罢,她将包扎伤口的结系紧些,拍拍手淡然一笑,当真就起身出了门。

苻离神色微变,匆忙伸手挽留,却因牵动伤处而疼得眼前一黑,指尖只来得及擦过关紧的门扉。

姜颜出了门,在风雪中站了会儿,身体才活过来似的察觉出了彻骨的寒意。身后破败的茅屋寂静,门扉紧闭,苻离并没有追上来。

这样也好,姜颜深吸一口气,冰冷带霜的空气吸入肺腑,令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不少。她裹紧衣袍,趁着夜色掩护朝洗劫一空的街道走去。

半个时辰后,姜颜抱着从某家人去楼空的药铺里顺来的两包药材,吸着鼻涕回到了小茅屋。刚一抬眼,她便怔住了。

风雪已经停了,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天际已经现出一抹鱼肚白,而小茅屋前的雪地一片凌乱,像是有人来回反复地踩踏过。苻离披着满身的积雪站在茅屋前的路口,曾经引以为傲的矜贵风雅全都不见,唯余下满眼无法掩饰的焦灼和担忧,定格成一道孤单的剪影。

他似乎一直在寻觅等待着什么,空洞的眼神直到看见姜颜平安归来才有了些许神气。明明眼睛是兴奋的,可面色却越来越冷,一开口声音哑得令人心惊:“你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姜颜抱着药,心想:不是你让我出去的?

这句话到底没说出口。那个骄傲的贵公子抿着苍白的唇,眼里拉满了血丝,发丝和眉毛都冻成了白霜,也不知在风雪里找寻了她多久,姜颜心软了,朝他微微一笑:“我给你寻到几味止血的药材。外面冷,能让我进去说话吗?”

晨光乍现,在她身后绽开金红色的屏障,镀亮了屋脊的积雪,掩盖了所有的伤痛与死亡,一切恍若新生。

苻离嘴唇动了动,而后转过身子,背对着姜颜站了许久,久到姜颜以为他会一直保持缄默时,一个似是恼怒又似是无奈的嗓音传来:“难道要我请你进去?”

……

天亮了,雪霁初晴。姜颜捣了药给苻离敷上,重新包扎好便再次出了门。

苻离挪到门口,看见姜颜正弯着腰在屋前的雪地里摸索着什么。天那么冷,她的手很快冻得通红,苻离不禁拧起两道好看的眉头,问:“你在找什么?”

“昨天的玉。”姜颜起身叉了叉腰,望着白茫茫的雪地直叹气,“我记着你是朝这个方向丢的。”

苻离猛地抬眼,身形僵了僵。他下意识想要抬手摸向胸口的位置,抬到一半又顿住,扭头哼道:“都退婚了,还找它做什么。”

“成不成婚,不是你祖父说了算;退不退婚,也不是你说了算。”姜颜搓着冻僵的手,自顾自道,“奇怪,哪去了?”

“别找了。”顿了顿,苻离垂着眼道,“兴许别人捡走了。”

第26章

玉到底还是没有找到, 有些可惜。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姜颜挺后悔的。她一向自由散漫惯了, 成不成婚,和谁成婚, 都不是一块残玉能决定的, 又何苦在这关键时候还玉, 平白刺激苻离?

苻离那人, 有傲骨,也有傲气, 哪能受得了当面退婚的屈辱?他这般生气也是情理之中。两人都是少年意气, 若生了嫌隙, 能否活着回朔州都还未可知。

回想昨夜苻离丢玉时的决然,姜颜有些不明白, 明明他觊觎这块玉许久了, 应是早就筹谋退婚之事了, 可为何得偿所愿后他反而那般生气?难道仅仅是受不了当面还玉的屈辱?

姜颜猜不透他,只好坐在门槛上,扭头望着屋内闭目养神的苻离直叹气。

似是有所感应,苻离却在这时猛地睁眼, 对上姜颜的视线,漠然道:“看甚?”

果然由奢入俭难, 他恢复了初见时那般冷淡的态度,姜颜倒有些不适应了。她摇了摇头,问:“你伤好些了么?”

苻离却调开视线, “你我已退了婚约,我伤势如何与你无关。”声音淡淡的,听得出压抑了许多情绪。

灶上的高粱米熟了,冒着腾腾的热气,姜颜起身取了搪瓷碗洗净,一边盛高粱饭一边解释道,“即便没了婚约,你我还是同窗,危难之时互相关怀有何不对?何况,你救过我的命……”

“你爹也救过我祖父的命,互不相欠。”苻离顿了顿,垂下眼道,“你若真想断,便断得干净些。”

断得干净是何意思?大冷天的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分道扬镳吗?

姜颜心中的一点愧疚都变成了无奈,用断了柄的木勺压实碗中的高粱饭,哼道:“反正你也不喜欢我,谁退婚不都一样?你若真面子上挂不住,我让你也还我一次玉,回头和长辈们说是我品行不端配不上你,如何?”

“这并非面子的问题。”苻离闭了闭眼,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索性扭头不看她,模样有些落寞。

一夜奔波,他整齐的束发散乱了不少,鬓边垂下两缕乱发,一身武袍血迹斑驳,和平日那副端庄雅致的模样想比,反而平添了几分少年侠气。

姜颜放下勺子,望着苻离线条完美的侧颜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会,有那么一丁点儿喜欢我罢?”说着她用手指比划了一丁点的长度。

苻离身形猛地一僵,膝上的五指握紧,几乎是立刻反驳道:“谁喜欢你?自作多情。”

姜颜‘噢’了声,小声道:“那就好。”

不知道哪个字刺激到了苻离,他幽幽望过来,眼神冷得很。

姜颜无视他的目光,将一碗高粱米并竹筷递到苻离面前,温声笑道:“这里只有一小袋高粱米,你将就着吃。有什么话,等我们回了应天府再做商量,若能平安归家,到时候我都听你的。”

苻离无言。姜颜又补充道:“什么都听你的,考课也不和你争第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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