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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二人对一百五十一人,大局已定,完善律法案通过。

龙椅旁的次席上,朱文礼将账簿重重拍于案上,喝令道:“蔡岐!”

“臣在。”蔡岐出列一步,恭敬听命。

“即刻追捕账簿中涉及的人员,一个都不许落下!命你一月之内缉查完毕,务必弄清账目的真假,既不放过一个,也不冤枉一人!在此之前,还请平津侯和世子屈尊待在北镇抚司中,其余女眷皆禁足于侯府,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不许出府半步,不许私下联络外人,违令者,杀无赦!”

铿锵的话语,掷地有声,薛长庆自知大势已去,便伏地跪拜道:“殿下要查臣,臣绝无半句怨言。只是犬子乃薛家唯一的男丁,还请殿下看在拙荆乃皇后娘娘亲姐、殿下嫡亲姨母的份上,看在臣兢兢业业为扶持殿下大业呕心沥血的份上,饶过犬子一次!死罪活罪,臣皆替犬子受过!”

说罢,他沉沉一顿首。

一旁,薛睿焦急道:“爹!”

朱文礼没说话,满堂肃然,朝臣间只敢用眼神交流一番。而帘后,张皇后罕见的也保持了沉默,于是朱文礼明白,自己的母后终究是站在他这边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破晓之日,朝中急需一股新的风气注入,薛家的事便是最好的突破口!

“平津侯,你能替儿子赎罪,却不能替被害者受苦。你是朝中元老,当明白‘情’不能取代‘法’,律法,也并非贵族之律法。”思索半晌,朱文礼唤道,“姜编修。”

“臣在。”突然被点名,姜颜怔愣了一瞬,才执笏出列。

“如今联名人数多少,你再念一遍。”

“一百五十二,超出半数一人。”

“如此,律法修缮便算通过。”朱文礼喝道,“平津侯世子薛睿意图强占良家女,致使其坠楼重伤,昏迷十月有余,已是重罪!按新律,廷杖一百,刺配流三千里地,非诏,永世不得再回京师!”

此言一出,薛长庆瞬间暴红了眼,面色扭曲如鬼魅。众臣皆是齐刷刷跪拜,高呼‘太子千岁’!

未等众人唏嘘,朱文礼连发数诏,继而道:“苻千户!”

苻离抱拳:“臣在!”

“命锦衣卫校尉即刻行刑!”

“臣领命。”

“司礼监提督!”

“老奴在。”

“即刻监刑!”

“……是。”

被廷杖司的锦衣卫校尉拖出殿外时,薛睿吓得面色惨白,冷汗将衣衫后背浸湿一大块,不住挣扎着嘶吼道:“爹!救我!爹!!太子殿下救我!表弟你不能过河拆桥!!救我啊!”

朱文礼不为所动,而薛长庆亦是缓缓闭上双目,袖中的十指紧握成拳。

校尉熟稔地将薛睿按在长凳上压好,那提督太监匆匆而来,站立一旁,脚尖朝外微微岔开——这是东厂和锦衣卫之间不成文的规矩,若是监刑的提督太监岔开双脚,则做做样子,落棍轻罚;若是朝里并拢,则落棍重罚,直将犯人打死为止。

这太监想必是受了薛家贿赂,故而岔开双脚,示意苻离棍下留人。

苻离权当做没看见老太监的暗示,抬手一挥,喝道:“行刑!”

啪——

啪啪——

棍子实打实落下,薛睿的惨叫响彻云霄,宛若杀猪。他的惨叫不像是装出来的,可想而知这廷杖有多重,若是一百棍打完,薛睿不死也残……

听着那棍棒敲打在皮肉伤的闷响和薛睿渐渐无力衰竭的惨叫声,姜颜只觉满身疲惫散尽,心中快意非常,甚至连手指都在发颤,不知为何眼眶发涩,想要落下泪来。

如同紧绷的弓弦突然松懈,一年又两个月,她终于等到了今天,若是阿玉能见到这般快意的场面、听到薛睿哭着惨叫和忏悔,该多好啊!

第85章

这场朝廷审判持续了半日, 最终以太子朱文礼主动请罚二十鞭笞刑而到达顶峰。

用朱文礼的话来说:“薛睿犯此大错,东宫亦有纵容包庇之罪,故而自罚笞刑二十,以正律法公允。”

群龙无首的大理寺不用说, 便是刑部和督察院也不敢鞭笞未来的帝王, 最终百官集体伏地跪拜请求,又以东宫大婚在即为由再三劝阻,朱文礼才勉强将对自己的处罚改为‘面壁受训’。处罚虽轻,但朱文礼贵位储君不仅敢以身作则, 且表明了自己与外戚划分界限的立场, 更是警告了那些暗中勾结、攀龙附凤的权贵, 莫要仗着皇权知法犯法……

而殿外, 一百廷杖不知打了多久, 只听闻行刑的校尉换了好几拨,薛睿的惨叫由高昂转向衰弱, 断断续续的,最终没了一点声响,唯有木棍拍在血肉上的沉重声响清晰可闻……

一百棍打完, 两名校尉拖着昏死的薛睿入殿——一向气焰嚣张的薛家世子爷此时如一条死狗般被人架着臂膀拖进大殿,发髻凌乱湿哒哒黏腻在一块儿, 后背连着臀股处更是一片血肉模糊, 血水顺着双足在地砖上擦出一行暗红的污渍,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瞬间在殿内弥漫开来。

不知是被打的还是被吓的,他竟是失禁了, 如此情况非死即残,恐怕一辈子也难以再站起来。

有些大臣不敢直面这血腥,偷偷调开了视线;有些则皱起眉头,似是在嫌弃薛睿满身黄红混杂的恶臭……薛长庆见到自己的儿子被打成了这幅惨样,一时悲从中来,平日再狠辣的人此时也红了眼眶,双目拉满血丝,扭曲的面容说不出是憎恨还是心疼。

薛长庆父子被送去北镇抚司提审,下了朝,百官唏嘘不已,一个时辰后仍有朝官站在殿外议论此事。有人说,太子殿下近来变化很大,若以前只是有仁君风范,现在就多了几分帝王之态,恩威并施,将朝堂局势把控于股掌之中……

不过这些,姜颜都没无意关注。礼部门外的宫道上,她见到了刚从太医院包扎伤口出来的程温。

大约是失血过多的原因,程温的脸色有些许发白,见到迎面走来的姜颜,他并不意外,只驻足而立,微微颔首回礼。

“程大人的伤,不碍事罢?”姜颜望着他染血的袖子,问道。

“已经在太医院包扎止血,并无大碍,劳姜姑娘费心了。”私下里,他仍是会以‘姑娘’称呼姜颜,与在国子监时的语调一般无二。

一时心中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理起。回想这四个月来对他的误解和怀疑,姜颜心中内疚,索性一股脑坦然道:“那日,翰林院书案上的那本《大同府方志》是你故意落下的罢,为的是指引我继续查下去的线索?也是从那一日开始,我才隐约明白你投靠薛家,其实是在暗中帮我们……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终究欠你一句‘抱歉’。”

说罢,姜颜拱手,深深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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