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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母亲教导时,我也是绣得这般。”文妃眼眸轻转,柔声说起了自己的例子,“最后还是一句话点醒了我。”

阿宓不由好奇,倾身道:“什么?”

“母亲道,不要惦着这是甚么时日甚么场合用,平白赋了它太重的分量,下针太过谨慎,自然不得其意。更何况,殿下其实不必一定要绣鸳鸯一类世间寻常的成亲之物,若能有一些简单些、对你和大人都有不同意义的东西,岂不更好?”

都有……不同意义的。阿宓冥思苦想,从两人初见细思到如今,最后终于灵机一动,“我想起来了。”

文妃微笑,看着阿宓讨教身旁的绣娘,又陪伴了她三日,见阿宓下针越来越熟练,便也露出欣慰之色。

只最终相看成果时,唇边笑容不禁停滞了下,“殿下,这是……什么?”

并不难看,相反还十分精美,已经超越了普通初学者的水平,可成亲的帕子上绣两条蛇和一只鹰是什么意思?

阿宓眨眼,“这些于我来说的确是有不同意义的。”

她想起与大人初见时破庙之下小溪里的那条蛇,还有在山顶大人为她烤的蛇,鹰自然就是啁啁。

“……殿下喜爱便好。”

收到这方帕子时,沈慎还愣了下,待听说这是阿宓为成亲绣的帕子,再细看帕上事物,他便明白了什么。

小馋猫,这是在怀念那条烤蛇的味道呢。

睹物思人,沈慎立刻招来亲随,“随我进宫。”

亲随想了想刚才被送来的东西,大着胆子道:“大人是要去求见陛下还是长公主?”

“嗯?”沈慎从鼻间哼出一声。

亲随立刻明了,小声提醒,“大人,您忘记陛下的话了?况且,您和殿下成婚前也不便多见。”

这是俗礼,就算心中再怎么看不上,表面上也不好由着性子来。何况少帝之前严明下令,禁止他这段时日未经允许与阿宓见面。

沈慎神情淡了些,亲随立刻道:“大人思念殿下,不妨也选一些物件令人送进宫中。”

陛下不让您进宫见人和书信来往,可没说过不让送东西啊。接收到亲随的暗示,沈慎明了,思忖之下也觉得不错。

说来惭愧,他送过阿宓的礼物很少,潜意识总觉得自己的便是阿宓的,时常会忘了这点。后来若不是受人启发,也许那两年都会忽略此事。

阿宓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定也喜爱收到礼物。

想起那个小小才及肩的身影,又思及他年长阿宓近十岁,沈慎自觉该学习的还有很多。如留侯所说,小姑娘并非属下,都是要哄着宠着的。阿宓没对他提过要求,他不能拿这个当做什么都不知的借口。

他换了身便服,第一次不带任何公务,与亲随上了街市。

亲随是京城通,哪儿有美食哪儿有姑娘家喜爱的胭脂首饰他一清二楚,这点倒让沈慎刮目相看,没想到他竟无一不通。

阿宓更喜爱美食,沈慎便踏上了京城满是酒楼点心铺的长月街。那些摊贩上的小东西固然也美味,终究不好送进宫。

“殿下喜爱烤蛇?巧了,这边儿有家野味楼,专做这种偏门菜,备受青睐。”亲随建议道,并带领沈慎走至野味楼前。

迈步踏进野味楼的前一刻,沈慎眼眸一眯,看到了个出乎意料的人——洛城。

沈慎几乎快要忘了这个人,当初阿宓名义上的父亲,也从来未曾善待过她。在得知此人就在京城后他没有赶人出京,只是暗中打了招呼,让一些人好好“招待”他,务必使洛城过得“快活”又无法离开京城。

但没想到,他竟然沦落到了当酒楼跑堂的地步。

洛城一只脚瘸了,走起来不大自然,在掌柜的吩咐下扭着脚走到一桌去收拾残羹冷炙,眼眸一直垂着,令人看不清脸色。

旁边有一桌客人正在讨论长公主大婚和少帝即将及冠的事,道陛下竟能容忍长公主婚期与及冠之日隔得那么近,还昭告天下,排场之大足以证明陛下对妹妹的宠爱。他们在议去到府衙前作诗一事,陛下要为长公主大婚集齐百首满意的诗词,集思广益,任何人都能去献诗,若被采纳了,便能得到足足十两黄金。

“十两黄金一首诗啊!”一人打着酒嗝叹道,“这一百首,便是万两黄金。唉,老子也想当那什么公主……”

这完全是醉话了,真要论也算不上什么大逆不道,寻常人听了大都一笑置之。洛城听了,动作却停了停,露出愤恨之色。

什么公主!他当初就应该在她出生时,把她淹死在荷花池!

第96章 生辰

洛城最初并不知道陛下新寻回的妹妹就是他那位便宜女儿, 也从没关心过此事,哪知道就在那个月后, 阖家突然就因为这看似完全无关的消息遭了秧。

在京城好不容易得的小官职丢了, 家产被夺,店铺被砸……接踵而至的噩耗打击得他几欲吐血,就在这种时候, 他还发现了被扶正的秋姨娘与他人有染, 脚就是在那次抓奸夫中受的伤, 彻底留下病根。

他纳闷痛苦于怎么一夕之间洛家变成了这模样,百般求助无门, 还是之前献好的那位大人点拨了他几句,说是沈都督和显王府要整治他,谁保都没用。

被整的原因,那位大人具体并不清楚,只隐隐约约知道大概和他之前的女儿有关。

疑惑之下,洛城打探了一月之久, 这才震惊地发现便宜女儿的生父原来竟是先帝。

怪不得显王府要整治他,当初他要把女儿献给世子, 但现在世子发现这位竟是自己堂妹。差点儿在不知情下犯下大错, 任谁都会大为恼火,至于那位沈都督是为何要出手,这就不得而知了。

他先是畏惧, 可转眼意识到自己能失去的都已经失去了, 连小女儿洛珍也因为嫌弃他什么都没了, 和生母秋姨娘走了。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随即而来的便是愤恨,恨乔府以势压人,逼他娶乔颜,恨乔颜水性杨花,未出阁便与人珠胎暗结。最恨的是显王府不给人留余地,他好歹没有虐待过洛宓,把她养到大,也不缺胳膊少腿的,他们不给赏赐便罢了,竟还如此待他!

洛城怀着这样的恨意度过了两年,一直想做些什么,无奈他无权无势还没银子,谁都使唤不动,更别说报复那几位有着滔天权势的大人物。

他能做的便只有每日愤恨,每次夜深人静倍感孤独时,就想起是谁让自己落到这般田地。洛城在住处做了三个稻草人,上面分别写了乔府当家、显王世子和阿宓的名字,日日诅咒扎针。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在痛苦的日子里稍微得到慰藉。

真正说起来,洛城其实已经麻木了。报复无门加上如今的生活,已经让他变得只能靠这些妄想生活,实际上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日也不例外,听到客人对长公主的欣羡和赞美,他更加沉默。直到换了个人轮到自己休息时,他才一瘸一拐往住处走去,小巷中忍不住重怀中掏出了扎有阿宓生辰八字和姓名的稻草人,边扎边狠狠地自言自语,“贱人!和你那个娘一样,当初就该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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