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1 / 2)
“那陶家究竟是怎么说的?陶嫔有没有留下药,药方?”
长安,皇后所居的南宫之中,一头花白头发的皇帝推了药碗,怒吼着问道。
宫人们黑鸦鸦的,跪了整整一排,皇后身上洒满了药汤子,从宫人那里取了帕子过来擦着:“那药方就真的再也找不着啦?”
“据说那治腿疾的药方本是陶九娘的,八娘带入宫中,最后,大约葬于翠华宫的火海之中了。”来人言道。
“把陶安抓来,逼他,审他,让他把药方子供出来。”皇帝疼的混身发抖,冷汗直往外冒着,龙榻沿子上,叫他用牙咬出一只又一只的眼子来。
病没长眼睛,任你是天子,得了病,也得一样的疼。
但是,为人么,没有病的时候觉得老子天下第一,无所不能。纵情于声色犬马,黄汤滥酒之中。而一旦得上了病,不知病来如山倒,是因为身体的损耗每日益增,待到病发的时候,内囊早已糟烂透顶。
而大多数人不懂医病先医理,固本培元最重要。总觉得天下必定会有神医,有能叫枯木逢春,老树吐新蕊的灵丹妙药,一丸就足以能治好自己的病症。
平民百姓尚且如此,达官贵人们更加如是,至于皇帝,宫中所养的各类真人、术士、再或者精于医道的御医,更是不计其数。
皇帝的腿疾,是痹症,俗称风湿,但又非是普通的风湿,因为他的痹湿之气,已经深入到了骨髓之中。
陶八娘当初为嫔时,每日替他敷薄药、熏、蒸,灸,让皇帝的痹症减缓了许多,但凡病三分药,七分养,陶八娘除了给药之外,最重要的是劝着皇帝忌酒忌潮,忌风忌劳累,药一半,养一半,才能叫皇帝健步如飞,以致渐渐儿的,都跟正常人一样了。
但是,八娘逝去近一年半。这一年半,皇帝纵情于骑马,射猎,于酒宴上更是开怀畅饮,全忘了八娘在时,是怎样循循善诱,哄着他戒酒的。
在小年夜陪着皇后与众嫔妃们一起祭灶神时,初时不过隐隐作痛,忽而两条腿抽痛起来,倒在当场,这时才惊觉,叫陶八娘治好的腿疾又犯了。
“太子,你这个无能之辈,瞧着朕躺在这儿,叫病痛折磨着,难道你就不痛吗,你身为储君,就不觉得自己该作点儿什么?”皇帝目光巡了一圈,先发落的自然是太子。
太子立刻就跪下了。
“烨王,贤王,你们也是有年纪的人了,难道就是一群废物?”他目光再一巡,两位王爷也跪下了。
好容易等皇帝发完脾气,烨王和贤王一道儿退了出来。
贤王道:“那陶八娘不就在陈仝府上?二哥,要臣弟说,这时候你从八娘那儿找来治腿疾的方子,皇上不定能废了太子之位,让你为储君呢。”
所为病急乱求医,可不就是这样。
烨王岂有不急的,但也是无可奈何:“陈仝不是没逼过没审过,但那陶八娘一口咬定方子葬在大火中了,你说怎么办?”
正所谓搬起石头就砸了自己的脚,整个皇宫之中,几位皇子,此时望着黛青色的天空,并那一重重的宫阙才犯起愁来。
早知道,当时先逼陶八娘交出药方再纵火,该有多好?
可这世间,纵你有千金,也难买个早知道啊。
其实隔的并不远,就隔着一座西水塘,过去之后便是茵草斋,紧邻着府东墙。要说这地方,虽说比春山馆还要僻背,但到底不在茅坑的后面,迎门就是一望无际的碧波,此时全结了冰,到了夜来,冰面上落了一层子的霜。
间或有些鸟儿落下来,就在白茫茫的冰面上寻着食。
而这院子,当初其实是要用来作裴嘉宪的书房的,虽说冬季太过荒僻,但到了夏日,四周寂静,湖波嶙嶙,风入帘帐,甭提会有多凉爽了。
不过,此时正值冬日,外头寒风呼呼,就得关紧了各屋的门窗,非但要拉上帘子,还得用布条将闲来不用的窗子全部塞起来,才能聚住热气。
王伴月亲自提着食盒,只带着个婢子烟霞,亲手提着食盒,沿着西水塘走了一大圈,才进了院子。
暖融融的屋子里,小壮壮穿的很单薄,正在床头床尾的爬着,奶妈在旁边坐着做针线,罗九宁却是坐在床沿上,正在书着什么。
“真真儿的一天一个样儿,刚来的时候,还只会往后退,如今就会往前爬了呢。”王伴月说着,伸了手指头出来逗小壮壮儿。
小家伙立刻一个翻身就坐稳了,眼馋巴巴儿的等着。
到了七八个月的孩子,虽说奶还是主食,但就得开始添些辅食了。小壮壮的胃口还格外的好,无论给他什么,都能吃的格外的香。
小家伙眼巴巴的看着王伴月,要等着,看她能从食盒里掏什么好东西来。
王伴月今儿熬的,是南瓜,山药和地瓜一起,并着小米熬成的粥,粥本身并不敢给孩子吃,熬的糊糊的,只取上面那一层糊浆给他吃。
小家伙边吃边拍着自己肉滚滚的小腿儿,哼哼呀呀的唱着,惹得奶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罗九宁在茵草斋整整窝了半个月了,除了奶妈和烟霞,王伴月几个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在这儿。
至于小壮壮,莫名的乖巧,自打到了这儿,几乎就没怎么哭过。养了足足半个月了,满府之中,愣是无人发现脾气古怪,性子清冷的王姨娘院里藏了三个大活人。
“娘娘,方才,我瞧见王爷进内院了呢。”王伴月低声的说。
罗九宁手中的笔果然停了停,挑起眉头来咬着唇就笑了起来:“他没往盂兰院去,也没想着往这儿来?”瞧她眉圆目润,眉开眼笑的样子,果真离开那座正院之后,虽说仍是躲着窝着,但她的心绪变好了许多呢。
“瞧着进了正院了,我才回来的。”王伴月说。
罗九宁再咬了咬唇,笑道:“随他去吧,咱们自过自己的日子,不理他。”
“娘娘您,究竟是怎么打算的?”虽说罗九宁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可王伴月急啊,她倒不怕裴嘉宪会找来,毕竟来了一年多,她也看出来了,便他如斯宠爱的王妃,真正跑了,他也是压着消息,绝不对外布一声。
摆明了找得回来就找,找不回来,就宣布死期的。这种男人,无情无义,没心没肺,只关注权位,爱上这种人,不是白白儿的自讨苦吃嘛。
但是,她和壮壮也不可能永远在这儿窝着呀,孩子每天望着外面那叽叽呱呱的鸡鸭鹅,甭提多想出去玩了,为着不露形迹,她们愣是不敢放出去。
“那将来呢,你总不能一直在这儿藏着,待到开春来,这西水塘边来玩的人多了,自然就会看出端倪来,更何况,还有壮壮呢,他总不能永远的窝在这处院子里吧。”
罗九宁笑了笑:“别想了,待到明年春暖,我自会走,不会拖累你的。”
“不是拖累不拖累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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