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节(2 / 2)
陈乐山深呼吸了一阵,舌尖抵住了上颚。
“孩子的爸爸,”他说,“我认识吗?”
华子跪在他面前的地板上,一直保持一个跪姿。
一颗狼牙挂在他脖子上,他的脖子僵硬的,那颗狼牙却颤颤巍巍。
陈乐山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现在不适合任何的勃然大怒,特别是林大出事,黄健雄又跑了之后。
陈乐山感觉,自从碰了毛成瑞和亚星娱乐这么个硬钉子之后,怎么什么事都不对了。
“小娴几点检查完身体?”他轻声问。
华子道:“快结束了。”
陈乐山扶着桌面,脸色很不好看,要站起来:“你跟我一起,一起去接她。”
华子还跪着。
电视机里,主持人刚刚报道完澳门赌场妓女疑遭谋杀一案,念完了亚星娱乐最新发布的关于五年前那起事件的最新声明,接着又是一则深夜突发新闻——
“知名演员梁丘云于半小时前刚刚抵达北京,他从美国耗时十二小时飞回国内,现身北京某三甲医院妇产科,亲自陪伴富家女友做产检,恋情终于曝光。面对记者们的采访和祝贺,梁丘云坦承他无意隐瞒恋情,也一直在考虑如何对粉丝正式公开,眼下婚期将近,他要感谢女友一直以来的包容、信任,更感谢双方父母的养育之恩——”
周子轲夜里把汤贞哄睡了,他起了床,走到阳台上打电话。柏主编已经在《大都会》现任主编彭斯的带领下进入《大都会》的档案库,可找了一天,也没能找到当年旗下记者团远赴泰国在那家妓女代理公司处挖掘出的资料。柏主编在电话里告诉周子轲,不仅仅是妓女一案,吸毒、打人的事情也应当全是无中生有:“当年情势危急,我想尽力帮阿贞老师一把,可惜势单力薄,无能为力,只能远走国外——”
周子轲说:“你当年为什么这么相信阿贞。”
柏主编笑了。
“我在这个行业做了这么多年,越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越是真假难辨,”他说,“但是发都发不出去的新闻,它多半就是真的了。”
“我建议你联系一下当年那个鼓手小马,”柏主编在电话中说,“我后来一直没听说他的消息。”
第146章 芭蕉 28
梁丘云回到北京的隔天,报纸上除了他陪女友做产检的新闻,就是关于汤贞的过去。有人说,云老板是不是提前得知了消息,所以才紧急从美国赶回来。也有人说,老 mattias 两个成员虽然人散了,心却一直系在一起。
面对记者采访,梁丘云一方面顾及着女友的身体,一方面对于阿贞的“过去”与“清白”侃侃而谈,他发表了一番高论,但汤贞坐在后车座里,身上披着小周的外套,手腕子上也挂着小周给他的一串安神佛珠,他闭着眼睛,头倚靠在小周肩上,对外界发生的所有一无所知。
车子开出北京。《罗马在线》外景摄制组只在北京休整了一天,就再次出发前往第二个外景地点了。祁禄在前面开着车,车里播放着轻柔舒缓的音乐。周子轲一边搂着睡着了的阿贞,一边低头单手握着手机。他正在回复曹医生的邮件。
“最近不要让阿贞接触到外面的信息,”曹医生在邮件中说,“对方的死会影响他。”
周子轲回道:“我们即将去深山里头,但他已经知道那个女人的死了。”
曹医生回道:“像这样一个女人,曾经犯下过这样的事情,你会认为她一生当中只做过一次恶吗?我相信阿贞心里曾经对她也有恨,他可能不会选择报复,但其他的人会。阿贞也只是一个人,不是神,不能替他人分担他们的怨怒和仇恨。”
周子轲想起,他母亲那几年信佛,除了会万里迢迢去求个庇佑他的佛珠,就是说什么“冥冥中自有定数”,她成日里做善事,希望自己家人能得福报。
虽然在周子轲看来,这个世道并不公平,所以善事换福报,很可能也只是一厢情愿。
“子轲,”曹医生还说,“这个女人临死前能发出这样一则宣告,多少也说明再鬼迷心窍的人本性里也存着点善念。引导阿贞往这个角度去想,也许也是好事。”
天气预报说,未来几天,接连有雨。在周子轲原来的录制计划里,他们要在这个大山外景地待上三天。他想带汤贞去爬爬山,一方面锻炼身体,一方面也去更高处看看风景,山顶上还有座小庙。虽然周子轲不相信求神拜佛之说,但他希望汤贞能有更多的信念。
这段时间陪着汤贞一点点恢复,周子轲也逐渐看清楚了一些事。生活本身,别的都不重要,生的希望、信念,生的意志力,是最不可或缺的东西。
当他的意志力支撑着他的时候,再难,再苦,有再多空洞,都是可以被忽视的。可当他的意志力垮塌下来,所有的一切都会溃败。
周子轲这几天也时常回想起母亲临终那几日的样子。想起母亲那么虚弱,还笑着说,子轲,妈妈不放弃,妈妈答应和你一起坚持下去。
那也许根本不是欺骗。是垂死挣扎,像溺死在水中的蚂蚁,无能为力。而那时候的周子轲年纪太小,他哪懂什么是绝望呢,对周子轲来说,生活是理所当然,他从没怀疑过自己得到的一切。
祁禄跟在前头带队的车后面,时间快到了,他伸手拽了一下副驾驶上的温心,温心愣了愣,立刻回过头,小声道:“子轲,汤贞老师该吃药了!”
周子轲从身边拿起一个药袋,还有一瓶溶液,搁在保姆车内冰箱里。汤贞被周子轲轻轻晃了晃,抱着醒了。
汤贞现在越发依赖他。据温心说,汤贞自己都不肯吃药,要在子轲在的时候才肯主动吃。
是因为这个恢复的过程里,周子轲从来都没离开过吗?汤贞的希望,他重新生长出的稚嫩的对于生的信念、意志力,似乎一丝一缕都难以与周子轲相剥离。
汤贞咽下了药丸,然后喝周子轲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溶液。汤贞喝完,周子轲低下头吻他了一下。
比起吃完药后的检查,这更像一种奖励。
汤贞也不再像昨天刚回到家时那样惶恐不安,他此刻听着车里轻柔舒缓的音乐,也听小周胸口的心跳声。汤贞似乎平静了很多。周子轲搂着他,哄他继续睡一会儿。汤贞闭上眼睛了。当周子轲用手机翻看推送的关于梁丘云与万邦公主陈小娴恋情新闻的时候,他感觉汤贞的呼吸均匀、柔和、安祥,是因为全身心地信赖着他,才像猫似的依偎在他身上。周子轲此刻看着新闻里的梁丘云,也如同看一个彻底不相关的陌生人。
车外开始下起雨了。原定三天的行程,被周子轲这个制作人临时缩短为两天。山里下雨,这不是儿戏。
车刚刚开进那座山脚下的村子的时候,前面带路的车忽然停了。祁禄也紧跟着停下车来。周子轲坐在车里,隔着雨水一直下落的窗户往外看了几眼。他把汤贞抱着,在车里足足坐了近二十多分钟。
车外有随队的人敲温心那一侧的门,因为外面雨大,祁禄又不会讲话,他们之间很难沟通。温心打开了车门,匆忙撑起伞下车去了。温心问他们:“需要什么??”
这么一句话,让汤贞刚睡了一会儿,又醒了。
进村子那条路被水淹没,看不见里头的坑坑洼洼,前车的一只车轮几乎全陷进去了。周子轲拉开车门下了车,有保镖急急把伞举到他头上。汤贞也下车去,他身上穿着小周的外套,站在路边一块高地上。
他淋了十几秒钟的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温心原本在前面,一见他出来,急忙过来帮他举着伞。温心的鞋子踩在雨水里,说:“汤贞老师,你怎么下车来了??”
也许是雨声太大,让汤贞没听见她的声音。汤贞一直抬头往前面看,他很担忧似的,注视着那一个年轻人在雨中的背影。
那十几秒钟的雨让汤贞的头发湿了些,温心拿纸巾给他擦。汤贞这才注意到了温心。他伸手拿温心手里的伞,说:“温心,你到车上去坐着吧。”
温心还帮他擦着雨水呢。他们主仆两个人站在同一把伞下。温心听到这话,愣了好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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