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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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曾睡好的傅歧和梁山伯都顶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

天一亮,傅歧几乎是梦游一般爬了起来,想要出去打听刘有助昨夜之后的结局。

他还是有些不安。

而梁山伯心中有许多猜测,也等着天一亮出去打探。

两人各怀心事,却同样动作迅速,穿戴整齐连早饭都没用,就一起往外跑去,一口气跑出院子,直奔甲舍之外。

但有一个人,比他们起的还早。

作者有话要说:用于分割甲舍与上课区域的光滑围墙前,一身白色儒衫的祝英台手持着毛笔,背对着他们,在墙上书写着什么。

悬腕题字是书之一道中最难的练习方法,如果不是有着不凡的造诣,只要写上一个时辰,手腕就会犹如废掉。

而祝英台已经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

因为甲舍漫长的围墙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礼记》中的“儒行”篇。

“儒有可亲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杀而不可辱也。其居处不淫,其饮食不溽;其过失可微辨而不可面数也。其刚毅有如此者。*”

“儒有合志同方,营道同术;并立则乐,相下不厌;久不相见,闻流言不信;其行本方立义,同而进,不同而退。其交友有如此者。*”

傅歧看着那面可怕的围墙,脸上犹如被人打了一拳,惊讶的脸色连厚重的眼圈都遮掩不住。

“这祝英台,真,真是疯子……”

梁山伯看着远远书写着圣人之言,不停蹲下又站起的祝英台,眼眶渐渐灼热,胸中有一腔从未有过的激昂之气。

他仿佛看到了那位永远坚持着气节的老人站在祝英台的身后,笑眯眯地看着这个新来的士子,如何将自己毕生书道所学全部毫无保留地露于人前,任由所有人去驻足观看,亦如他当年那般。

渐渐的,梁山伯灼热的眼眶里有什么满溢了出来,溢出到他再也无法承受住的地步。

“先生……”

ps*里面是解释内容,我就不愿多赘言灌水了,写在作者有话说里。

(*儒者可以亲密而不可以威胁,可以亲近而不可以强迫,可以被杀头而不可以羞辱。儒者的住处可以不讲究豪华,儒者的饮食可以不讲究丰厚,儒者的过失可以委婉地批评而不可以当面责备。儒者的刚毅不动这样的刚毅。)

(*儒者和朋友志同道合,表现在作学问的路子也一样;彼此皆有成就则皆大欢喜,彼此有了差距也互不嫌弃;彼此久不相见,如果听到了有关对方的流言蜚语,也绝不相信。友谊的基础建立在方正上、道义上,合乎这一点就是朋友,违背这一点就敬而远之。儒者的交友应该像这样。)

最初圣人传布“仁义”的时候,阶级比南北朝时还要严格,动辄几千人殉葬都有,可孔子依旧说的出这样的仁义之言。所以很多时候,不要怪社会,不是社会的错,是你自己的错。

到了后来,社会无论再严酷,再也不会比春秋战国时期可怕了,所以无论世道多么艰辛,这些真正的“大儒”们依旧秉持着气节,传承着一口浩然不灭之气。

有人说我们国家没有信仰,没有宗教信仰,我先说,那是错的。我们的信仰叫“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天地不灭,正气长存。愿自己给自己裹小脚的同伴们看看周围的世界,不要害怕,表现出自己的个性并不会被沉猪笼,你是你自己的,你的身体和你的思想都由你做主。我一个平庸的家庭主妇依旧还在坚持着自己的梦想,你们在怕什么?

第37章 物我两忘

天色未亮的时候,祝英台就命半夏磨出了大半盆的墨汁,带了纸笔,来到了甲舍的院墙之前。

此时正是夏末,天亮的早而黑的晚,离上课还有一个多时辰,可天色已经朦胧到足以看清眼前的东西。

她想要在墙上写字,不过是胸中一腔不平之气在推动。

仓颉造字、圣人立言、百家著书,所为的都是将“知识”传承下去,可梁山伯也好,刘有助也罢,如同他们这样出身贫寒求学无门之人,想要求取知识,究竟为此付出多少代价才够?

追求功名利禄尚且可以说是“贪欲”作祟,可追求知识又有什么错误?

她走到墙边,抬头仰望,抬起手来所写的第一句,便是曾为刘有助抄写过的“儒行”篇。

那时她对拒绝刘有助心中有愧,抄字时为他选择这篇,正是希望他能如儒行篇所教导的一般,够出于微寒而不忘心中之志,遇世事之艰辛亦不放弃自己的节气。

看似是她以圣人之言赠他,又何尝不是她以圣人之言“励己”?

这儒行篇那夜她练了一晚,已经是烂熟于心,此时写来,轻车熟路。

一写出儒行篇的第一句,她便想到了刘有助,便想到昨夜她亲眼见着刘有助被马文才提了出去的场景。

从会稽学馆下山到山下的县城只须三四个时辰,如今算算,马文才恐怕已经等到了开城门,等他再回书馆时,刘有助恐怕已经肢体残缺,奄奄一息。

想起刘有助因求字而不得酿成的悲剧,祝英台一笔一划中充满悲愤抑郁之气,眉间更是一抹难以化开的愁绪。

她的笔法师从于卫夫人,原本讲究俯仰风流,飘逸婉转,可如今心中有悔,胸中有恨,这种郁郁而不得伸张的情绪便尽数隐藏在“儒行”之中,让人望之生悲。

渐渐的,她的笔越来越慢,她的手越来越沉,若有书法大家在这里,必定会见猎心喜,惊喜于又有人悟出“以情入字”之道,可惜如今在祝英台身边的没有什么书法大家,只有一个仅仅识得几个字的小丫头半夏而已。

对于祝英台的举动,半夏是惶恐而痛苦的,从祝英台开始提起手腕在墙上写第一个字的时候,她就难以控制地开始颤抖起来。

她虽生于高门为仆,却同许多卑微之人一般,认为“学问”是神圣而不可外传的东西,“礼法”也是一般不可冒犯。

正因为如此,无论是她们祝家的嫡女和男人同住、与男人一起上课,还是深夜里被陌生的寒门学子闯入屋里,都足以让半夏忍不住屡屡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他们祝家虽然自成一体,祝家老幼既不出仕也不干涉庄外的世界,可作出这样的事情,怎么看也是惊世骇俗。

那般严厉的主母,是怎么会同意让主子女扮男装来会稽学馆读书,甚至准备好所需的一切的呢?

怎么看,都像是疯了一般。

原本她以为被选中陪同主子一同进入满是男人的书院,就已经够可怕的,可现在她的的主人,这位真正的贵族淑女,却决定将自己的字书写在围墙之上,堂而皇之的拿出去给所有人看?

她看着祝英台笔走龙蛇,字迹越来越深,到后来纵横开阖,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她家这位从未学过武艺的女郎,手中拿的不是笔,而是利剑!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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