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 / 2)
想罢,齐韵下定了决心,咬咬牙朝梁禛深深福了福,“但凭大人所愿……”
是夜,齐韵留在了梁禛房间。准确说,梁禛的卧房分作两部分,前半部可会客谈事,有个春塌,可以在乏了的时候眯眯眼。后半部则是纯粹的卧房,专门用作睡觉,齐韵就睡在外间的春塌。天黑时,梁禛叫人送来热水摆在净房,让齐韵去洗漱。齐韵作为奴婢、抑或无媒苟合的侍妾自然得言听计从。不管做过了怎样的心理建设,作为名满京城的大家闺秀,沦落至此,齐韵依然很难过。她在净房里默默流了会子眼泪,又乖乖的来到了外间,“自家男人”还没歇息,自己是一定不能睡下的。于是她便着了睡衣坐在梁禛的身旁,见梁禛在看书,自己则为他添茶,挑灯。无事时便独自默默的哀戚一会,熬到亥时,实在撑不住了,竟趴在梁禛的桌上睡着了。
梁禛瞧着她酣睡的侧颜出神,他何尝不知齐韵的感受,她心里不痛快,她是非常不愿的吧……她有心上人,是那个倒霉废帝。自己是威逼加利诱将她禁锢在了自己身边,他无法容忍齐韵成日与朱成翊呆在一起,所以他一见着她就出手了。不管怎样现在她就在身边,其他的事,日后再说吧……
翌日,天光大亮,齐韵从梦中醒来,骇然发现自己睡在一张陌生的春塌上。同大多数失足女人一样,她不能免俗地先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发现衣衫整洁,终于放下心来。下得塌来,四处查看,又惊恐的发现了一套男人的衣服,和一张男人的弓。她哆嗦了半晌,才赫然想起自己已然成了梁禛的侍妾,滚滚悲伤瞬间将她淹没。她捂住脸痛哭出声……
梁禛提着热水立在门外,他听见了自己心上人的哭声,心如刀割,多想将她揽入怀中细细安慰,但他迈不动步子。我做错了麽?他这样问自己,但一想到她白日与朱成翊出入成双,夜间交颈而眠,他便嫉妒的不行。他狠下心,咬牙告诉自己,“过几日便好了”,便硬着头皮进了屋。
听见响动,齐韵瞬间止住了哭,她忙抹抹脸,冲上前去要帮助梁禛提水。梁禛侧身让开,示意她不必如此,便自提水去了净房。出来时,他手中多了块面巾子。他径直走到齐韵面前,便要替她擦脸,齐韵骇了一跳,连忙表示自己可以完成,遂抢过面巾冲入净房……
最终齐韵依旧让梁禛动了手,因为她不会梳头……锦衣卫里也没女官差,于是梁禛亲自动手,替齐韵梳了个桃花髻。齐韵震惊极了,她第一次知道男人也能给女人梳头,而且看上去还挺不错……发髻上空空如也,梁禛想起了齐振为妹妹买的那些珠花,他轻轻的将齐韵揽入怀中,细细安抚,“卿卿莫忧,禛定然不会负卿,听见你哭,禛也很难受。你且安心住下,汝父兄之事,禛自会竭力周全……”
☆、青龙会
梁禛没有乘胜追击朱成翊和齐振,毕竟刚收了齐韵,他也不好立马扯破脸皮。他只是派人盯牢了朱成翊藏身的客栈,也看紧了齐振。梁禛知道齐韵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虽然他有把握一定能夺得美人芳心,但自信归自信,并不意味着他会放松警惕。
事情又跟第一次与齐韵对阵时一样了,那时同现在类似,一切都还在自己掌控之中。他依然记得第一次的风雨突变,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那么的令人猝不及防。那时的他,只当自己运气不好,不够仔细,但与齐韵交手后,他也算基本明白了齐韵的能耐。千万不能给齐韵任何机会,她一定会借机翻盘的……在彻底征服齐韵之前,他还不想给齐韵任何翻盘的机会……
几家欢喜几家愁,朱成翊和齐振虽然如两道互不相交的平行线,但如今的他们却有了相同的反应,他们都快要急疯了!齐振彻夜搜城,他全然顾不得是不是会被朱成翊发现,妹妹不见了,自己还没弄清对手是谁。他忧虑不堪,彻夜在开封城逡巡。
朱成翊也好不了多少,他狠狠斥责了白音对齐韵的粗暴态度,并坚持更改了行程,他要留下来,寻找齐韵,并一同离开。白音忧虑不堪,齐韵在自己房中失踪,很明显是被武功高强之人入室劫走。虽不知敌人对齐韵有何企图,或者拿齐韵做什么用,但敌人至今不露面,既无追击行动、亦无勒索信号,这说明了敌人已然全盘掌控住了己方,不着急收网。白音心下惴惴,一个答案呼之欲出——梁禛来了,齐韵在梁禛手上……
朱成翊没多久便等来了访客,尽管对方与齐韵失踪一事毫无关系,依然让朱成翊兴奋了一把。
对方是一名高挑的姑娘,当“他”拿着青龙会的拜帖求见朱家公子时,吴怀起以为她只是一位爱搞恶作剧的富家小姐,他甚至拿着拜帖研判了许久以判断是否赝品……
拜贴上的名字叫王锵,是青龙会的大当家。青龙会是中原一带名声最甚的黑社会性质民间组织,明面上做镖行、开赌场、花楼,暗地里却做了不少类似贩卖私盐烟草药材的勾当。青龙会财力雄厚,各类高手云集,□□皇帝时期出于种种考虑甚至还给青龙会大当家封过一个虚爵,以求拉拢。不过在肃王爷看来,此等组织早有剿灭的必要,只是目前自己还有其他要事未了,人又离得远,暂时先放放罢了。
满腹狐疑中,吴怀起将她引入房门,王锵刚进得房,反手便关上门,开始脱衣服,解头发。吴怀起惊呆了,这个女人什么意思?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才见面,就一言不发脱衣服的女人,完全不知该怎么应付。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他震惊的发现这个王锵变成了一个青年!
虽然他脂粉未褪,但脸颊硬朗,深目高鼻,额发高束后更是气质凌厉,虽年岁不大,确实是男子无疑。吴怀起高悬的心终于放下了,难为他想出这么个法子来见公子,倒是一个谨慎的人。
王锵深揖道,“王某惭愧,将军受惊了,烦请将军代为通传。”吴怀起还礼后,自放心去相请朱成翊。王锵此番来是送好礼给朱成翊的,他希望与朱成翊合作,朱成翊有势,他有钱有人,他想借朱成翊的势扩张自己在云南、新疆、西藏和北疆匈奴的势力。目的嘛,瞎子也能看出来,活脱脱就是一个中原帝国背后的第二帝国。
王锵一做黑道生意的,为何雄心如此巨大?好好赚自己的钱不就结了吗?何况□□爷爷还给过他家一个爵位,虽说是虚的,但也算半个朝廷人了,还有什么不满足?朱成翊捻着下巴暗忖。
似是看出了朱成翊的疑虑,王锵抿嘴一笑,“睿之公子,世异时移,太-祖皇帝陛下对我青龙会恩宠有加,我等自当安分守己为太-祖皇帝分忧,可那肃王逆贼算什么东西?何况他早就看我王家不顺眼了,只他在关外呆着,手不够长。我王家于中原实力过大,现如今他手长长了,肃王岂能容我等安睡?眼下他是暂时没忙得过来收拾王家,我等更要抓紧时间,不能坐以待毙啊!” (睿之是朱成翊的表字)王锵站起身,深深揖了下去,“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睿之公子与我王家利益一致,君还有何疑虑?”
朱成翊心绪大震,虽然他自己也起过纠集民间势力为自己谋划的心思,但做主的一定得是他自己。如若与实力过强者结盟,一不留神便会成为对方的傀儡,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此事当慎重,朱成翊虽激动于这意外之喜,但尚未被喜悦冲昏头脑,他作揖道,“王公子有礼了,翊与往日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承蒙王兄不弃,前来相会。翊诚心感怀王兄拳拳情谊,亦盼能与王兄结盟,共谋大业。只如今翊自愧乃一麻烦之人,唯恐为王兄招致祸端,故而翊奉劝王兄就你我二人结盟一事三思,翊亦得自省,三日后你我再谈此事,可好?”王锵颔首,此事干系重大,他也不会指望朱成翊能当场答应,便与朱成翊约好,三日后再谈。
待行至院门,王锵突然折返,回到初来时的房间,捡起春凳上的衣裙,七手八脚往身上套。朱成翊哑然,这王锵倒真是不拘一格……王锵套到一半,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睿之公子,在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兄但说无妨!”
“在下得知锦衣卫指挥使梁禛数日前到了开封府,他乃跟踪齐家公子齐振而来。那齐振似乎并未能与公子同心,他一路尾随至此,不知有何企图,望公子当心。”
朱成翊猛然得知此消息,颇为意外,愣神一瞬,忙躬身致谢。
朱成翊已经很久没有听过齐振这个名字了……他曾派宫人前去齐府传信于齐祖衍,让齐家派人送来齐韵,齐家不睬,反倒是自己在河间探到齐韵来探亲,自己用强派了白音夺了齐韵。但从河间到开封,一路走来都未能收到齐家任何回应。自己只当齐祖衍已然放弃了齐韵,毕竟与侯府嫡子相比,小姐只能靠边站。
可是,既然齐振都尾随了一路,却不现身,又是何故?齐韵知道自己兄长跟着她吗?抑或是,齐韵便就是被齐振带走了?朱成翊开始焦灼不安,他虽告诉自己,齐韵为了自己在河间做的那些事,足以证明齐韵对自己的心,但这种笃定,在听闻齐振的消息后瞬间消散。齐振的行为太过反常,朱成翊自问自己在齐韵心里的份量定然不能于她家人相比,自己又不是齐韵的夫君,齐韵背叛谁,也不能为了自己这个无名无份的人抛父弃兄。
他唤来白音,“查探齐振住所,尔等立即着手更换藏身地点。”如若齐振带走齐韵,却不现身,自己再住这里,便不安全了……
梁禛也得知今日朱成翊见过一名高挑女子了,据罗成回禀,两人相谈甚欢,足足谈了一个时辰。“这个朱公子名堂还不少嘛……”梁禛把玩着手中的雕花玉珠,他细细捋了捋河南一带的民间组织、黑道势力,及锦衣卫掌握的近一月内出入过河南一带的重要人物。他饶有兴味的勾勾唇,“饶是你找再多帮手,咱照单全收!”
他直起身,兴致勃勃朝门口走去,正碰上齐韵提了食盒推门进屋,梁禛黑眸闪亮,忙接过食盒,“让汀烟提就行,你别什么事都自个做了。”
齐韵微微一笑,“不就送个晚膳嘛,也累不着我。快来趁热吃罢。”言罢便麻利的张罗起来。
梁禛定定的看着她的脸,这几日他都很担心齐韵会想不开,随时随地眼风都不离她。让他意外的是,除了第一日清晨哭过鼻子,以后她的情绪都正常得很,也会对他笑语晏晏。除了夜间不伺候他外,温柔体贴如同普通的姬妾。
梁禛见她今日竟似特意装扮过,身穿月白色印暗金流云纹的缎子小袄,头上挽着个倭坠髻,压了一溜珍珠镶边的银簪,髻尾插了一根金海棠珠花步摇。面上亦着了妆,峨眉淡扫,桃腮杏脸,雾鬓风鬟,更显楚楚动人……
“今日甚是特别,可是有事?”梁禛心中微动,他希望齐韵能快活,但他觉得面前的齐韵总是少了些什么,就像雾里看花,他迷迷蒙蒙,看得见摸不着,心里发慌的紧。
“大人……韵儿明日想出门……”
“跟你说过不要叫我大人,怎地忘记了?”梁禛凤眼微挑,戏谑的眼波扫向齐韵,齐韵羞得满面通红。
“相公……韵儿想出门……
梁禛心情大好,“出门做甚?”
“韵儿想去寺庙为家父祈福……自那日相公说起父亲南下赈灾,韵儿便想为家父祈福……”
“相公别担心,韵儿一定早去早回……相公,你就答应罢……”或许人的承受力就是在一次次刷新底线后逐渐增强的,齐韵觉得这声相公也不难叫出口,甚至在这种撒娇卖乖的时候,叫相公才有感染力!
梁禛甚是受用,他知道面前这个费力卖乖的姑娘绝不会只是祈福这样简单,一定是会去找齐振的。不过不要紧了,自己看牢了就行,量她也翻不出五指山。思虑至此,梁禛捉住她的手,“明日我让罗成送你即可……你今晚宿我房里。”
齐韵自是清楚做人姬妾肯定不会再像做姑娘那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倒不知了。尽管不知道详情,她还是很紧张,虽然第一日留宿过梁禛房内,但那日她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不紧张,今日可不一样……她白着小脸,低着头,微微颔首,表示了接受。谁叫自己有求于梁禛。
不过话说回来,梁禛对她也委实不错,除了无名无份外,把她照顾得跟在齐府一样舒坦。自那日被正式收入囊中后,穿的、带的、吃的、用的每日里流水般往屋里送。梁禛给她买了四个丫鬟、两个仆妇,专门照顾齐韵的起居。思虑至此,齐韵也觉得吃拿了这么多,陪他一晚也是应该的,至于这“陪”的具体含义,她并不是很清楚,以至于她错误的估计了形势,并在此时做了错误的表态。
☆、昭云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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