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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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淮秀便咯咯地笑个不停,曾闵秀也有些不好意思,“吃了饭我就得走,他昨天派人给我送信,今晚上要过来,我得赶紧回去收拾一下。我不在的话,丁妈妈可不会那么贴心得给他准备羊肉锅子!”

正说着闲话,门外小丫头禀报,奶妈子将两个孩子抱过来了。曾闵秀看孩子模样生得乖巧,即便是性情冷硬如她都忍不住心疼,想来孩子的父亲也是一样的爱重吧!

把给孩子的礼物一一拿了出来,曾闵秀又悄声问道,“你那新女婿到底叫什么,我叫人帮你仔细查查。看人家娶亲没有,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你也不能老这么躲着不见人啊!千万莫象头一个那样,只知道个姓名,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呢,就热心热肠地全贴了过去!”

正拿了一件婴儿百衲衣细看的曾淮秀一怔,缓缓摇头道:“到今天为止,我也只听过丫头婆子们唤他做大人,姓甚名谁全然不知晓。若不是机缘巧合,他那样的人物我一辈子都别想高攀。现在,我只想他空闲了过来看看我们母子,就心满意足了。姐姐莫要为我做什么了,万一要是让他察觉了,我怕……他会不高兴!”

曾闵秀心里便暗叹一声,真是个痴傻女子。

上一个郎君拍拍屁股走得人影子都不见,还留了孽种在肚子里进退不得。这个郎君不过是人家一时兴起萍水相逢,因为解决了她的一时危难,就一门心思地想对人家好。可是这世上本就是不公平的,有些人你即便是把一颗心剜出来双手奉上,人家也许还会嫌弃这颗心血淋淋的,因为弄脏了手。

两姐妹在这边低声细语,不知道仅仅一墙之隔的屋子里,先前帮着引路的田妈妈满意地将一根漏斗形的铜管子从墙上取了下来,低声吩咐道:“全部记下来了吗?大人吩咐过这大曾氏的话一个字都不能漏。”

旁边一个年轻的丫头就笑着答道:“都记下了,那话语里头的那位徐姐夫应该就是大人这段时日费尽工夫要找的人吧?”

田妈妈瞪了年轻丫头一眼,一张寻常的妇人脸竟然威势立现,“大人将我们这几个人手调派过来,可不是让你坐着喝茶嚼舌根子的。“

顿了一顿终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大人不过是借她的一张肚皮儿把孩子生下来,日后对那位冤死的方百户好有个交代。这位倒好,现在就开始做黄粱美梦了,忒不知羞!好了,你呆在这里继续监听,我先把这些送出去!”

年轻丫头吐了吐舌头,拿起另一根铜管子贴在墙上继续仔细记录去了。

田妈妈取过厚厚一叠纸,仔细核对后从袖子里取出私章,蘸了思序堂的朱砂印泥盖上自己的私印,小心地塞进一个菜篮子的夹层里。出门后顺手交给大门上的小厮,吩咐他去镇子东头的刘记肉铺割几斤肉回来,家里来客了太太说要加几道菜。

不过两个时辰之后,这封加急的侦听记录就呈在裴青的案上。

壶形青花壁挂灯下,幕僚程焕细细看着纸上特意加了红线的几个字,“他昨天派人给我送信,今晚上要过来”。轻吁了一口气后,略略有些花白的眉毛也不禁狠狠跳了几跳。

十来年的幕僚生涯,多疑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原先他对于裴青的另一重身份一直有所怀疑,今儿晚上已经可以断定了。这位大人即便不是锦衣卫的人,也与锦衣卫有很深的牵扯,要知道那些训练有术的女番子可不是谁都能使唤得了的。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裴青竟然毫不避忌地开始展示他鲜为人所知的一面——狠辣果绝。这就是说,自己已经得到了他全然的信任。不想临老临老竟然抱了这么粗的一条大腿,程焕是老于世故之人,自然晓得这其间的份量。

暗暗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程涣强抑了心头的狂跳,热络而不失恭谨地微微笑道:“大人这招守株待兔的手段倒是以逸待劳,这下咱们可以瓮中捉鳖了,也不枉费这几个月的布置!”

仔细对照了这两日出入大营的军士名单,裴青毫不意外地在其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他伸指在那个名字下重重地划上一条线,眉眼未动地淡然道:“不,时机还未到。在一个暗娼的屋子里捉到那人算怎么回事?我又不是军中督察,还管他休沐日吃喝嫖赌?而且依照那人的性子定会有百十个理由等着为自己开脱。哼!这回只是再次确定是他而已,我要等他做完这票所谓的大生意后再出手!”

单就新主子这份气度就让人无比折服,程焕躬身笑而不语。这年头有一个头脑随时都能保持清醒且低调务实的上司,真的比什么都紧要!

112.第一一二章 霸占

那天从青州黄楼巷二房新宅回来之后吕氏就病倒了, 说是老毛病又犯了, 浑身无力提不起什么精神。相熟的大夫过来看了, 也没说有什么大的症候, 只是有些肝火旺,开了几副败毒和调理的方子就走了。

吕氏连着喝了半个月的苦药汤子, 却依旧整日恹恹的。

傅兰香要绣嫁妆,明年初夏就要出门子了,所以要开始学着管理家务, 还要给病榻上父母端茶送水, 忙得一时不可开交,人都瘦了一大圈。到底是亲生的,吕氏见了也心疼, 这才对女儿吐露真言。

原来吕氏这一向都睡不安稳,躺在床上一闭眼,就看见一只只黄铜包角的大樟木箱子在头顶飞来飞去。里面有无数的金银, 却只能看得到摸不到,让她一天到晚抓心挠肝地疼。正所谓急火攻心,这才病倒了的。

傅兰香又好气又好笑, 却是一时间触动了心事,不由想起放在库房里自己那些略显单薄的嫁妆, 也不由有些黯然。

吕氏额头上勒了一根韭叶黄的额帕,半眯了眼睛道:“我儿以后是要做官夫人的, 要是嫁妆简薄了, 一辈子都会让婆家人瞧不起。我们大房和二房本就是同根生, 凭什么他们家那么富足,咱家却只能过平常日子?老太太也是偏心,要是听我的话搬到新宅子里去住,大房和二房不就又成了一家人了,你的嫁妆就应该公中出才对!”

傅兰香虽觉母亲的话语牵强,却忍不住畅想——要是自己的嫁妆由两房同出,那最起码可以凑个体体面面的三十六抬,整个青州城还没有这样大手笔的新嫁娘呢!于是有些迟疑地问道:“那日祖母已经训斥娘了,让你不要胡思乱想。当心爹爹知道了,又要生气!”

吕氏从来都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话语对。一轱辘坐起身子,浑身上下的病痛也没了,“你爹是个老古板,要是凡事都听他的,你们几兄妹都要活活饿死。再说我们本来就没有分家,你的嫁妆本就应该公中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快过来帮我梳头发,我去找你祖母说话。”

母女俩收拾妥当后急急到了正院,却见傅大老爷正坐在炕头上和傅老娘在说话。没说别人,也正在说二房的宋氏母女。原来傅大老爷自接了兄弟命丧大海的凶信之后,一时忧愤交集就一病不起。家里一摊子的事全乱了,这才默许将关在祠堂反省的吕氏接回家中。

向上峰告了病假,又调理了将近两个月好不容易才能下床的傅大老爷,听到自家老娘说兄弟很有可能未死,唯一的证据就是二房的弟妹宋氏信誓旦旦地说傅满仓未死。一时不由得感到啼笑皆非,深感妇人头大长见识短,细细地讲了半天道理,傅老娘还是半信半疑。毕竟当娘的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惟愿儿子还是活得好好的。

于是傅大老爷一时感叹道,二房的几个孩子可千万不能再让宋氏给耽误了。

吕氏立时觉得抓住了要紧处,不由得眼睛一亮,推门进屋抚掌笑道:“就是,自二弟去后,珍哥行事越发悖逆无状,当着老太太的面都敢顶撞与我。老太太就应该出面好好管教与她,要不然不知道以后她还会弄出什么出格子的事情。“

傅大老爷皱眉道:“珍哥向来是个好孩子,你不要胡乱挑她的刺。我只是觉得宋氏老是认定老二未死,好像有些疯魔的样子,怕这样长久下去会耽误了孩子。珍哥开年就及笄了,要是有这样一个不知所谓的娘亲,谁还敢上门给她提亲事!“

吕氏心底熨帖,从来没有觉得傅大老爷的话如此中听。赶紧接嘴道:“就是这个道理,二房那样的家底,怎么能让个疯魔的妇人和不知事的女孩子胡乱掌管?二弟辛劳半辈子挣下的银子要是让她们娘俩败光了,我们可怎么跟地底下的人交代呀!”

傅大老爷倒没听说过这桩事情,吕氏见了连忙将奶娘的话语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末了还抹着眼角道:“我这也是心疼二房的孩子,当娘的进个县城满街的招摇,不知有多少人瞧在了眼里,还不知道有没有贼人看见?要是万一有个闪失,让小五小六长大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傅老娘迟疑道:“老二真的没了?我看宋氏说话挺有条理的呀!”

傅大老爷大感头痛,“娘,您尽跟着瞎掺和,实话跟你说吧,我早就写信给了我在广州的同年,人家说二弟的铺子早就易了主,二房没法子这才举家北迁。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广州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哪里还会做得了假!宋氏老拖着不给二弟办丧事,不是疯魔了又是什么?”

傅老娘哀哀哭了几声,忽然想起一件事道:“老二活着的时候,还说给珍哥定了个什么六品百户,这亲事难道也黄了?”

吕氏从未感觉今天的天怎么这么蓝,地上的花儿怎么这么艳,事情又这样地顺心顺意。拿了帕子捂着嘴角笑道:“可不是黄了,二房回来这么久,您看过有哪家的媒人上过咱老傅家的门?指定是人家也怕娶个丧父之女进家门不吉利,所以这件亲事就不了了之呗!”

傅大老爷不满地横了她一眼道:“珍哥岁数还小,等孝期过了再议亲事也不迟。等会我派人去知会宋氏一声,让他找几件老二昔日的衣服过来,就在老宅子里给老二办场丧事。再找个黄道吉日请阴阳先生在祖坟点个吉穴,给他立个衣冠冢就是了。”

吕氏正待张嘴说些什么,就见傅大老爷转过头来又吩咐道:“你去跟常家夫人商量一下,将兰香的婚期延后,叔父亡故她也要守一年的孝。”

傅兰香大惊,耳边忽然就想起那日傅百善的那句讽言,“在丧期不得听戏吃酒,不得婚聘嫁娶。堂姐,你实在要是想为我爹服丧,起码就要耽搁一年,到时候那位知县公子等不等得起,你可要认真想明白喽!”

咬紧了牙齿,傅兰香一时心头大急,连忙拉住吕氏的胳膊,示意这件事情千万答应不得。

其实根本就用不着女儿的提醒,吕氏就知道当前兰香的亲事绝对不能出岔子。这段时日她走出去受到了多少妇人的艳羡,就是因为她与青州知县家结成了亲家。这是何等光耀的事情,怎能因女儿为叔父守孝耽搁?吕氏现在最看重的就是长子的科考,再者就是尽快把女儿送上常家的花轿。

吕氏对于这些事向来有一种本能的急智,于是小心斟酌着开口道:“珍哥的岁数虽不大,可是也应该定亲了。本来大姑奶奶家的坤哥就极喜欢她,两家门弟也相当。要是夏家不嫌弃珍哥丧父不吉利,弟妹再重重地陪送一些嫁妆,趁了这个机会两家结亲两好合一好,二房也多个帮衬的人。等把这件事情办利索了,我们再给二叔办丧事可好?”

傅老娘拭了眼角泪水犹豫道:“可是前次在家宴上就闹了些不愉快,我怎么还听说珍哥好像不怎么喜欢坤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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