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1 / 2)
无论奎河说什么,半躺在紫檀木贵妃榻上的玄遥,似乎就像是听不见一般,手捧着一册书卷入神地翻看着。
三日前,玄遥甚至连拒绝的话都未曾开口说过,只是露出一个冷嗤不屑的神情,衣袖轻拂,便将阿怜扫出半莲池的大门,此后阿怜便一直跪在门前不起。
虽说之前奎河与阿怜打了一架,但凭这三日看到阿怜拜师的决心也不得不开始佩服。昨日傍晚一场暴雨之后,阿怜因
体力不支被另一个小叫花子拖走之时,他忽然觉得松了口气。谁知今日天还没亮这小叫花子又来门前跪着,这会儿眼看就要不行了,他的朋友却还没出现,奎河有些着急。
第十八章素友(18)
他回头望了望沉默看书的师傅,忍不住说:“师傅,你真不打算再收徒弟么?他再这样跪下去就要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了。再说前阵子咱们才收了素娘的魂魄,这阎罗殿当差的没找上咱们这来索魂,但是要是闹上一出不该死的人死了,便是给了阎罗殿那些个臭鬼们闹事的借口。”
玄遥静静地看着书,没有应声。
奎河皱了皱眉头,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说什么也是白说,只好撇撇嘴回过头继续观察着窗外。
蓦地,玄遥双目凝神,抬眸看着奎河烦燥的背影,清冷地道:“没有闻到黑白无常身上那股子腐臭的气息前,就说明他不会死。他爱跪就让他跪,想死就让他去死。”
终于听到师傅的声音,奎河兴奋地回过头。师傅静默了一个上午终于肯搭理他了,可是在听到师傅冰冷异寒的话语之后,他的嘴角不禁抽了抽。若不是师傅从小将他养大,他一定觉得师傅是他见过这世上最冰冷无情的人,简直比冰山上坚硬的冰块还要冰。
玄遥又进入沉默,视线落回手中的书籍之上。
奎河一时无聊,突然想到什么,便跑去墙角小叶紫檀的柜子里一阵翻找,不一会摸出一把古旧的铜镜。他举着镜子对跪在外面的阿怜一翻照射,然后翻看镜子,只见镜中雾蒙蒙的一片,什么也没有,也看不清。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将镜子对着自己,不一会
儿镜中清晰地浮现出一个襁褓中的男婴咧着嘴不停地对着一面墙傻笑。他迅速地将镜子又一次对着阿怜一翻照射,镜子里出现的景象与第一次一模一样。
他瞪圆了眼睛,结巴着声音叫道:“师……师傅,有……什么人或什么妖怪是天机镜照……照不出的吗?”
玄遥眉峰轻挑,斜睨着眼看了奎河一眼。
奎河咽了咽口水,道:“师傅,我不是故意拿天机镜出来玩的,只是好奇那个小乞丐明明半死不活的,却见不到黑白无常的鬼影。我想照照他前世是个什么东西,谁知……”他将镜子再一次照向阿怜,然后将浮着一团白雾的镜子举给玄遥看,“师傅,你看,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白雾,这种怪事还是我第一次见到。”
玄遥看向镜子,镜中的确如奎河所说雾蒙蒙的一片,他下意识地蹙眉。
天机镜乃上古神器,知晓古今,能看天地人三界所有的前世今生来世。然而,在照完外面那个小乞丐之后,天机镜却是雾蒙蒙的一片。
除非……乃非三界之物。
他放下书卷,走向窗前。透过窗棂,他看到死命撑着的阿怜,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非三界之物……明明就是个渺小可悲的人类,却被天机镜照出非三界之物。莫说奎河第一次见,就连玄遥也是第一次见。
“师傅,师傅,你说这小乞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奎河凑了过来。
玄遥没有回答奎
河,一言不发地走出半莲池,立在阿怜的面前。
阿怜虚弱地几乎是趴在了地上,忽然听到脚步声,她迷离的双眼猛然又睁开来,直到前方投来一片阴影,她才使出全身的力气,抬起头看向好容易等到的人。
她向前爬了两步,直到伏在玄遥的脚上,虚弱无力地道:“求玄先生收我为徒……若是玄先生不肯答应……阿怜便跪死在半莲池的门前……”她咬着牙,伸手想要抱住玄遥的靴子,就在她以为伸手可及,那双黑色金线绣纹长靴已经偏离了个方向。
她又道:“玄先生,求求您,收我为徒吧。我不想这一生这么荒度,我不想再做乞丐,我不想每日没有温饱,被世人所看不起。我知道您法术高强,乃世外高人。是我有眼无珠,辱骂您,我知错了。我没有银子,只有这一条贱命。玄先生,我求求您,请收我为徒吧。你若不肯,我便不走,我会一直跪在这里直到您答应为止,哪怕就是跪死在这里。玄先生,我求求您,请收我为徒。”她对着地面猛地磕起头来。
玄遥盯着阿怜沉默不语。这小乞丐的身上凝聚着一股极强的怨念,他根本就不是来拜师,而是想为那个素娘报仇,就如当日买花的素娘一样。这股子极强的怨念正是他所要的。小小年纪居然有这般尔虞我诈的心思,或许,他应该像收了素娘的怨魂一样收了这小乞丐的。但有两
点让他困惑,寻常人根本看不出他的墨莲,而这个小乞丐却可以;其二,能看三界生物的天机镜中出现的一团白雾,不知究竟所谓何意。
玄遥转身走回半莲池。
阿怜见他离开,心中凉了半截,莫非她真的要命丧这里而无法替素娘报仇了吗?
她赤红着眼,拼劲最后一股力气,爬起身向玄遥的背影撞去。
她的身体根本无法触及到玄遥半分,离着好远便被一道隐形的屏障猛地撞出了数米开外。她跌落在地,吐了一口鲜血,瞪着双眼看着半莲池内的玄遥,再也没力气撑住,翻了个白眼一下子晕了过去。
“奎河,把他拖进来。”玄遥回眸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阿怜,不仅是为了那股怨念,或许这个非三界之物有用到一时的地方。他到要看看,这个小乞丐究竟有什么样的能耐能为那个素娘报仇。
奎河张大着嘴巴,前后不过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师傅的态度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扭转。
“是的,师傅。”合上嘴巴,奎河立即跑过去,连拖带拽地将阿怜拖进了半莲池。
第十九章狐真(1)
又是一年梅雨时节。
傍晚迎风飘来的细雨,如烟如雾,看不见摸不着,猝不及防便沾湿了大片衣衫。街边的小贩一边念叨着这发霉的天气,一边收拾摊子。三四岁的孩童无视母亲的叫喊,肆意踩着晃动的青石板,听着石板发出的咯吱声响,咯咯的笑声不绝,很快尖叫着被母亲拎回家。路过的行人愈来愈少,偶尔三两个神色匆匆,步履不停,生怕淋多了这梅雨染了什么晦气。就连伏在状元楼门前的大黄狗,也显得很没有精神……
与这片景象格格不入的,唯有沿着青石板路从西面来的一个人。
玄遥撑着一柄油纸伞,缓缓而行,衣袂翩翩,丝毫不见湿润。
他抬眸望着河对岸的碧瓦飞甍,在烟雨蒙蒙之中显得格外沉静寂寥。待到天色暗沉之后,那里将是另一番灯红酒绿热闹繁华的景象。
再过三日便是十五。每月的这一日,他企图醉生梦死,忘却前尘往事,然而从未如愿……
“这位年轻人,请留步。”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玄遥微微顿住脚步,就在要转身之际,一个拿着算命幌子的道人从他身侧走过,拦下了他前面迎面而来一位撑着伞的年轻人和他的随从。
年轻人一袭青衣,衣袂翩然,眉清目秀却不失器宇轩昂,面对突如其来的招呼,有些错愕,“你叫我?”
“这位年轻人,我看你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唇裂舌焦,元神涣散,
不出三日,必有血光之灾。”道人说着普天下道人都会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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