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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咏听明白了庆德的弦外之音,当即点头道:“伯父放心,小侄去了南面,定会寻摸一两件‘好’物件儿孝敬伯父!”

庆德大喜,心想这个侄子看着呆,可当差当了两个月,这人情往来上,总算是开窍了。他在礼部当差当久了

一时石咏告辞,庆德拍着胸脯保证他会将此事转告富达礼。

石咏回椿树胡同,路过琉璃厂大街。

琉璃厂的商铺,大多在“破五”之后开市。新春佳节,人们手中多有几个闲钱。琉璃厂一带出售书肆与古董铺子较多,是文人官员往来送礼的不二选择。因此琉璃厂大街自开市便非常热闹,至少会一直热闹到正月十八。

“石兄弟!”

石咏匆匆往家赶,不防身后有人招呼,猛一回头,见是贾琏挑开一间古董文玩铺子的皮棉帘子,正冲自己招呼。

“琏二爷,”石咏记起年初三时见过贾琏一面,只没机会好生叙话,此刻见到,颇有些惊喜,“怎么,过来逛琉璃厂啊!”

贾琏脸上却有些恹恹地,颇有些没精打采,只随意开口说:“石兄弟,哥哥过两天就要出京了,今儿是来采买的。见到你就想着,该向你打个招呼,怕是有几个月见不着了。听说你当差了,哥哥还没功夫贺过,等哥哥回来,到时再请你吃酒!”

石咏颇有几分好奇:“琏二爷要出京?”

贾琏点点头:“是啊,就是上回提到过的表亲,舍下老太太命我正月十五出发,送那位回扬州去。因为内务府有人因公南下,我特意打听了,到时就和内务府的船一起走!”

石咏这时听见,结结巴巴地开口:“好……好巧!”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儿?

眼前这事儿,明摆着,黛玉要回扬州,贾母便将护送的任务交给了贾琏。而贾家原本就是内务府包衣,与内务府关系密切,打听了内务府有官船南下,贾琏便打点了,要和官船一道走。

而石咏偏巧就是内务府属下造办司的人,内务府因公南下的人之中,不就有他一个吗?

所以,这趟南下三大织造,还有贾琏与……林姑娘同行?

石咏头一反应:这可遂了宝镜的愿了!

贾琏听说,也有些目瞪口呆,当下连采买也顾不上了,连忙拉着石咏,两人找了一处茶座,细细谈说。

石咏见贾琏眉心始终皱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低声询问:“琏二爷,您这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儿,还是……不愿,跑这一趟,不想南下?”

贾琏摇摇头:“舍亲孤身一人,总需要有亲人护送才是。她本是我亲姑姑的爱女,护送一回,是我的本分,也算是替老太太尽尽心意。”

“只是……”贾琏说着,抓耳挠腮起来,“只是拙荆产期将近,这突然一下离那么好远,好似真的挺对不起她的。”

第48章

石咏没想到, 贾琏竟是为了这么个原因,才会打不起精神, 赶紧赞道:“琏二爷是个有情义担当的, 看着叫人敬佩。”

看起来贾琏和他的正妻凤姐, 新婚之时感情甚笃, 只是按照红楼原书里写的,两人后来闹到跟仇家似的,和眼前的情形一对照, 实在是令人暗自唏嘘。

贾琏听了石咏的称赞, 摸着后脑不好意思地笑:“石兄弟不笑我婆妈就好!”

石咏便顺嘴问了一句:“敢问尊夫人产期是几时?我这趟差事是监办万寿节的贡品,在三月十八之前指定要回京的。琏二爷送了尊亲之后立即回转, 大约二月底, 恐怕也能赶回来了。”

贾琏伸指算了算,也笑道:“起码得在四月之后。这么说, 我还是来得及赶回来的。这感情好, 我就放心了!”

说着他瞪了一眼石咏:“你这小子, 年纪不大,懂得还挺多!”

石咏嘿嘿傻笑,心想:这有什么难懂的, 贾琏与凤姐去年四月成的亲。又是隔了几个月才听到喜讯的, 用简单的加法算算,也知道贾琏在瞎担心。

当下两人将出行的事儿一交流,彼此心里都有了底,知道能一起上路, 彼此有个照应。贾琏也不郁闷了,石咏也不担心了。两下里再三确认了正月十五出发的日子和时辰,这才彼此告别。

没过两天,石咏接到贺郎中的“通知”,说是重新看了黄历,决定将出行的日子往后推了三天,推到正月十八。他赶紧通知了贾琏,荣国府得了消息,便也将南下的船期推到了十八。

等到石咏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永顺胡同那边,特地命人给他传信,要他去一趟伯爵府,见大伯富达礼。

石咏心里郁闷,知道那位一天到晚板着一张脸的大伯,见到自己十有九九,是要将自己好生耳提面命一番。

果不其然,富达礼见到石咏,先是埋怨了一番:“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早知会一声?你家就你一个成丁的,将寡母幼弟抛在家中,你竟也能放得下心?”

石咏百口莫辩,又不能说自己前儿个特地过来告诉了庆德二伯,他只能垂着双手听训,富达礼说什么,他也只能默默地应了。

“你离京之后,你家那里,我会使人留心的。京里这边,你不用担心!”

待到数落完了,富达礼终于说了一句软乎话,石咏登时大喜,躬身称谢,谢过大伯照拂。

“可是你自己,头一回出远门,又无亲长相伴,身上又是担着差事的,切记立身要正……”

富达礼又继续巴拉巴拉地说下去。

石咏照旧喏喏地应着,心里却没有那么膈应了。

末了,富达礼从书架上取出一个匣子,犹豫了片刻,才从里面取出一个桑皮纸的信封,递给石咏:“这是你父亲生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封书信。”

“江南路途迢迢,我又因差事和身份所限,始终未能做成此事,现在想起来,兀自觉得愧对你父……”

富达礼说这话的时候,仰头向天,语气怅怅。这是石咏头一回见到这位大伯父流露出这样“丰富”的感情,他对此的感觉……则是“怪怪的”。

“现下你已成丁,是时候该将家里的担子挑起来了。”富达礼低头望着石咏,一伸手,将那封信交到石咏手里,低声道:“既是往南边去,便顺道去问一问吧!或许……或许能有法子……”

石咏不知道富达礼说得“能有法子”到底指的是什么,他只恭敬接过了书信,见是拆过封的,便当着富达礼的面儿,将里面的信纸抽出来,读了一遍,再抬头的时候,石咏脸上带着无限惊诧,实在不敢相信这信中所写是真的……

待到石咏回到椿树胡同小院,他赶紧将母亲单独请到西厢来,小心翼翼地问:“母亲,当年咱家……到底是怎么从永顺胡同分出来的?”

石大娘不知儿子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想了想才答道:“表面上是说,因为你二婶的身份。”

石喻的生母王氏,出身寒微,也不在旗。然而当年二叔石宏武铁了心,就要讨她做正妻,旁的女子,石宏武都入不了眼。

石家本在汉军旗,汉军旗与汉民通婚,有时候管旗务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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