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1 / 2)
十三阿哥见了,当即笑着谢过薛蟠,又留三人:“上回事情还没说完,今儿无论如何都在爷这儿吃了饭再走。”
说着他就命人递话到后面,请福晋去准备今日“咬春”的席面去了。
贾琏觉得十三阿哥气色甚好,微笑着说:“十三爷今儿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十三阿哥点点头,笑道:“福晋今日进宫,拜见了淑惠太妃。太妃身子骨已经好得多了。”
淑惠太妃,就是上次那位令康熙皇帝大发雷霆,问十三阿哥还知不知道“孝”字怎么写的患病太妃。
十三福晋连番进宫照料了两个月有余,太妃如今痊愈,与十三福晋温柔体贴,日常侍疾脱不了干系。因此,从太后到皇帝,再到宫中四妃,多少都赏赐了十三福晋一些东西,赞她这孩子有孝心。
太后还特地问了十三福晋家里,听说她今年有两个侄女儿参选,便打了包票,说一定要给两个姑娘指个好人家。
只不过这些十三阿哥都不方便说与眼前这臭皮匠三人组知道,只提了淑惠太妃,一带而过。
贾琏他们,却明白其中的关窍,不敢再问了。
等到十三阿哥家的席面送上来,十六阿哥竟然不请自来,蹭上哥哥坐着的炕桌:“十三哥,小十六来蹭饭来了,你不会连添双筷子都不肯吧!”
十三阿哥哭笑不得,真的命人去添了双筷子,拉着十六阿哥坐下来,说:“你肯来哥哥这儿,真真是求之不得!”
上回因为康熙一怒,十六阿哥不得不将内务府入股自鸣钟生意的五万两银子全部抽走,甚至那五成干股赚来的银子也一并算在内务府头上抽走了,压着的货全扔给了十三阿哥和三人组。
为此十六阿哥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偏生皇父那头他又无法违拗,哪怕为十三哥分说一句,怕是都会让皇父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于是十六阿哥无奈地选择了沉默。
如今这阵子,康熙选择了发作八阿哥,十三阿哥这边便放松了些。十六阿哥眼见着是个弥合裂痕的好机会,就自说自话地上门蹭饭,正好三人组也在,大家便一起继续商量生意。
“这么说来,自鸣钟是不做了?”十六阿哥卷了张春饼,啃了一大口,同时眼望着哥哥。
“广州那边继续做,那里的生意倒还行。如今我们干脆从海商手里接自鸣钟的机芯,按他们的要求做,做好了直接原船带回去,生意算不得太大,但好在不压本钱。”十三阿哥微笑着,全无半点责怪弟弟的意思。
十六阿哥当即放了心,又问:“那京里接着做什么?大家有主意了吗?”这回他望着三人组。
石咏与贾琏嘴里都塞着春饼,再者两人家里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没能接上十六阿哥的话茬儿。倒是薛蟠,咽下一口卷了蔬菜的春饼之后,开口冒了俩字:“玻璃!”
十六阿哥:“玻璃?”
三人组一起点头,但都没吱声。
十六阿哥便问:“怎么没找我?养心殿造办处玻璃厂的工匠,听凭你们差遣那!”
十三阿哥开玩笑地道:“十六弟,这可真不敢。回头我们忙活了半天,皇阿玛又把人给抽走了,我们岂不是抓瞎?”
十六阿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低着头说:“哥哥明白我的苦衷就好!”
他又瞅了瞅十三阿哥外书房里的陈设,指着多宝格上一只里面还有半截蜡烛的玻璃绣球灯说:“十三哥想做的莫不是这个?”
还不等十三阿哥答话,十六阿哥已经拍着手笑道:“这可真真是个好主意,这样透亮的玻璃绣球灯,市面上可得好几两银子一只。”
岂料十三阿哥摇了摇头,说:“不是这灯,是这个——”
说着他伸手一揭炕桌一旁垂着的帘子,登时露出一格一格的窗屉。窗屉上镶着透明的平板玻璃。此刻外面夜色深沉,十六阿哥便见自己的容貌清清楚楚地映在窗户上,将他吓了一跳。
“我的个乖乖!”十六阿哥惊叹一声,“这么平整,这么剔透,比海关送来的西洋玻璃好上太多了。”
他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做到的,竟然一点儿杂色也没有?”
听见十六阿哥夸张的惊呼声,十三阿哥还有其他几人都知道这位爷乃是在耍宝,也不算特别在意。平心而论,如今西洋的玻璃大量自海关进口,能做到没有杂色,晶莹剔透的产品还是有不少的。只是能做这样平平整整、尺许见方、厚薄均匀的平板玻璃,饶是十六阿哥见多识广,也还没有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玻璃真是穿越者的利器——
其实红楼原著中提到“玻璃”的地方非常多。比如第七回 周瑞家的送宫花,隔窗看到李纨在炕上午睡,明指是玻璃窗;宝玉房里有一面玻璃大镜子;黛玉有个玻璃绣球灯;宝玉被打以后得的两瓶露,明确是玻璃瓶装的,芳官又叫金星玻璃……
养心殿造办处的玻璃厂,也是在康熙三十几年就创办了。
该有的都有了,所以石呆呆就只能在产量和工艺上另辟蹊径了,好在……玻璃器,也能算是一种挺重要的“硬彩”古董。
第130章
十六阿哥口中的“养心殿造办处玻璃厂”, 创办于康熙三十五年,是养心殿造办处的直属机构。所以十六阿哥听说石咏他们在自鸣钟之后打算做“玻璃”生意, 当即埋怨:“怎么不来找我?”
然而石咏却非常清楚, 此刻养心殿造办处出产的玻璃, 还真不是他想要做的“玻璃”。
身为一名古代工艺美术研究员, 石咏对历朝历代的“玻璃”太熟悉了。以前他在研究院工作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个“玻璃”课题,就是将从古至今发现的历代玻璃制品汇总起来, 做了一个“中华玻璃发展史”的专题研究。不研究不知道, 石咏也是潜心将整个课题做完之后,才发现, 玻璃的发展历史, 远比后世人们想象的要久远和复杂。
在这个时空里,人人都道这“玻璃”是源自西洋的舶来品, 近两年才慢慢在市面上出现的。可是石咏却知道, 这玻璃, 早在战国的时候就已经被烧造出来;南北朝时,中华匠人就已经掌握了玻璃的吹制技术,能够吹出比较大的薄胎玻璃容器。到了唐代, 丝绸之路促进了中华与波斯一带的商品交换与技术交流, 玻璃烧造的技术更上一层楼。西安法门寺地宫、何家村窖藏,都曾出土精美的玻璃制品。此后中华的玻璃产量一直保持在较高的水平,并有专门的官办作坊研究玻璃制品的烧造技术,一部分玻璃产品也渐渐在民间普及。康熙年间, 内务府造办处设立玻璃厂,在此后两百多年间,曾制造了大量的玻璃器。
然而这些都不是后世所普及、渗透至百姓日常生活方方面面的“玻璃”。
当初石咏做专题研究的时候对此体会很深:玻璃最大的优点是晶莹透明,另外其可塑性也是陶器、瓷器无法比拟的,但是玻璃器久置很容易风化,遇到骤冷骤热则容易碎裂,所以在中华这样一个以“陶瓷”为名的泱泱大国里,玻璃无论如何不可能取代陶瓷的地位,因此其发展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就拿造办处玻璃厂所生产的玻璃制品来说吧,造办处所产的制品专供皇家,主要产品集中在炕屏、棋子、念珠、鱼瓶、簪珥、砚滴、佛眼等十几种。除此之外,为了十六阿哥这样喜欢闻鼻烟的,造办处也生产鼻烟壶,这其中也不少是玻璃材质的。
但是这些产品放在后世来看,都只能算是“艺术玻璃”,不是那些能渗透至百姓日常生活的“工业玻璃”。这些玻璃制品的艺术性绝佳,但是实用性差,说白了,就是供有钱有闲的人们闲来把玩欣赏的。
此前石咏他们做“自鸣钟”,也是走的这种“艺术玻璃”的路线,专供有钱有闲的阶层欣赏和使用。
然而这一回,石咏却动了念,想从最“朴实无华”的平板玻璃做起,将“玻璃工业”发展起来,为普通人创造便利。他认为,只要将成本降下来,产量提高,工业玻璃会拥有比艺术玻璃更广阔的市场。
偏巧在这个方向上,石咏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早先他研究古代玻璃文物的时候,顺带手把后世的“工业玻璃”也研究了一把。
这得益于后世各种先进的科学仪器设备。石咏当初做“中华玻璃发展史”专题研究的时候,曾经将历朝历代各种玻璃的成分都用仪器检测分析,做了统计和记录。例如汉代的玻璃器多含铅和钡,唐代以高铅玻璃与碱玻璃居多,宋代则出现了钾玻璃等等。从这些成分入手,大致可以推算出当时的匠人使用的是什么样的材料。
与此同时,石咏出于“好奇”,就把现代工业玻璃的成分、材料、制造工艺等等统统了解一遍。这些知识,眼下总算是派上了用场。石咏带着几名薛家从民间找来的玻璃匠人,在外城一间玻璃小作坊里闷了两个多月,终于成功试制出第一批“平板玻璃”。
此刻十三阿哥揭开窗帘,露出他外书房新安上的“玻璃窗”,当即惹来十六阿哥一阵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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